天旋地转
眼前发黑
双耳失聪
下一秒，风子轩从传送门走出来，所有的不适感如潮水般退下，消逝的无影无踪。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地下溶洞。
十几米粗的石柱自深渊中拔起，捅到头顶。
木制栈道绕着圈盘旋而上，如游龙依附于石柱表面。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平台从石柱上延展出来，上面立着大大小小的传送门，平台与平台之间被黑色的轨道连接起来，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二人赶紧向身后望去，竟是一辆黝黑的金属列车，从半空架起的轨道上开来。
传送门前的人争先恐后往上挤，和早上挤公交上班一样。
赵晓楠目瞪口呆：“这真的是平原领吗？”
风子轩耸耸肩：“不知道。”
青年掏出昨天准备好的地图，终于看明白了。
“哦，这是平原领的中转站。”
赵晓楠问：“那平原领在哪？”
一旁的路人给他们指：“平原领在上面，下面是深渊之城。”
两人一下子想起了达聪铭刚说的话。
他们抬头看去，穹顶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于是他俩跑到平台边缘，扒着栏杆向下看。
深渊底部，灯火从脚下铺到远处，密密麻麻的房屋楼宇挤在一起。巨大的铁轨贯穿其中，载着人和货物飞驰。
站在几百米高的石柱上，就好像看到了无数点燃的火柴和蜡烛，它们放出白光黄光，炙烤着两人脆弱的心灵。
风子轩头皮发麻，他终于忍不住了，叫出声来。
“我焯，这是矮人王国吧！”
……
三分钟后，风子轩和赵晓楠晕晕乎乎的跟着人流挤上第二趟列车。
这车足有百八十米长，没有内燃机也没有电机，纯粹依靠车头车尾的阵法和晶石提供动力，各有一位术士当驾驶员。
青年小心的探出脑袋，他看着一闪而过的石柱和铁轨，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把脑袋收回来。
他们像是在坐游乐园的过山车，以极大的俯角冲着深渊撞去。
风子轩死死抓住扶手，小脸惨白。
过了五分钟，列车终于开始减速。
两人一点点蹭下车，腿都软了。
吴老狗在边上嘲讽他：“你好逊啊……”
风子轩没力气搭理它。
在站台处缓了缓，二人终于回过劲儿来，这时下一趟列车也到了，于是他俩被人群裹着向外走。
街上，石屋木屋垒成块，像是叠叠乐一般。
发白光的圆果子从街头种到巷尾，甚至连屋顶都有不少，就是这些植物照亮了绝大部分区域。
风子轩偷偷摘了一个，塞在嘴里尝，什么味都没有，跟喝水一样。
木尊者在识海中低语：“荧光果，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
青年明白了，这发光白果是被当做路灯使的。
……
两人在地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失去了头顶的太阳，人们很容易迷失方向。
倘若再失去光明，恐怕这座城会顷刻间死去。
幸好遍地都是荧光果，家家户户的屋檐下还挂着长明灯，也有路牌标着附近的地名。
风子轩绕来绕去，过了半个时辰，总算走到地图标记的通道。
不远处，一根直径数百米的石柱连接了深渊和穹顶，没有一丝光亮。
整个深渊之城里，唯有它是全黑的，甚至连周围百米范围都没有种荧光果。
石柱上下粗中间细，但即使是最细的地方也和王城中央的王都宫殿一般大小。
它的底端开了众多小口，容纳人和灵兽通行。
小口里发出幽幽蓝光，不知道是什么。
青年看了又看：“没问题，是这条路。”
赵晓楠有些困惑：“就这么往里走？”
风子轩也很迷茫，可地图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这上面说，进了大柱子就能到平原领。”
两人跟着人流向前行进，身边的人都披甲带刀或手持法器。
入口近在眼前，青年终于看清蓝光来自何处了。
石柱内部镶嵌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玄妙无比的纹路和字符贯穿整个石柱，不仅是地面，抬头看去，甚至连墙壁都画满了阵法。
一批又一批人走入阵法，瞬间向上飘起来。
他们丝毫不慌乱，很多人一边飘一边攀谈着，还有人在空中转了个圈，头朝下脚朝上。
风子轩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眼，说的是铜水堡垒和守军什么的。
他抬头看去，在石柱顶端，阵法尽头，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天空，只是那天空蓝的发绿，有些奇怪。
这些人就一直向上飞，向上飞，最后飞出了地底的深渊之城。
风子轩和赵晓楠还没看全，身后涌来的人就裹挟着他俩向里挤。
青年被怼进阵法边缘，轻飘飘的感觉从脚底传来，像是有风托举着他。
赵晓楠紧跟着迈入阵法，同样向上缓缓浮起。
风子轩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空中向前探身，很快他就走到更靠里的阵法。
浮力越来越大，有轻微超重感。
两侧的人族修士和灵兽密密麻麻，风子轩的头顶全是别人的脚底板，脚下又是下一批人的脑袋。
青年忽然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好似管道中流淌的一滴水，甚至是一个水分子，被大势裹挟着，流向未知的尽头。
光芒自上洒下，穿过人群的层层缝隙。
风从别处刮来，青草的芳香和泥土的腥味直冲肺腑。
天空近了，更近了。
终于，风子轩眼前一亮，他的身子从巨大的石柱顶端探出来，被阵法的力量轻柔推向周围平台。
青年踩在大地上，极目远眺。
蓝色的草从天际涌来，绿色的天幕自头顶散开。
江水殷红，分割开天与地。
人群簇拥着他向下走，风子轩这才注意到他们站在巨大的草丘顶，下方是绵延百里的土屋村寨，如众星拱月般将浮空阵法围起来。
村寨中炊烟四起，人影交织，高高的旌旗插在细长的木头杆子上，迎风飞扬，那上面写着红色的大字。
姬
北境姬家！
风子轩终于明白过来，地底的深渊之城是后方，繁荣无匹。地上的村寨就是前线兵营，拱卫北境。
他不禁肃然起敬。
赵晓楠拍了拍他肩膀：“那些村寨好简陋啊。”
风子轩也不得不承认，它们似乎是随手搭起来的，想来和造蒙古包差不多，讲究一个方便快捷。
村寨土屋的外墙全部由草皮烧制而成，就像是方盒子披上了吉利服伪装，所以风子轩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二人向下走，声音嘈杂，混乱不堪。
狐尊者背上的一猫一狗死死抓着它的毛发，这才不至于被路人挤下去。
风子轩身旁的武夫正和同伴高声谈论着：“你听说了吗，铜水堡垒昨日被妖兽攻陷了。”
他同行的武夫一脸凝重：“八百守军全部战死。”
又一个术士凑过来，看了他俩一眼，叹口气：“我儿子就是铜水堡垒的守军。”
三人远离了风子轩，声音消散在风中，风子轩没能听到后面的对话。
青年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沉的。
当生命成为计量单位，它就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这串数字抹平了名字背后承载的所有故事，让人心酸。
只有和那些名字息息相关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他或她已经不在了。
风子轩看着茫茫人海，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