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辞身体紧绷，修剪整齐的手指握紧了资料，手背部清晰可见微微凸起的青筋。
他没有说话，但很显然，特别紧张。
“你要做什么？”顾晏辞问。
孟妤汐整理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刚刚一直藏在枕头底下，就是怕顾晏辞会抵触，她知道他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的伤口。
但是没有办法，她需要给顾晏辞医治腿，那他心里的这一关，就必须要过去。
“我和你说过的，我要治好你的腿，阿辞。我没有开玩笑。”孟妤汐蹲在顾晏辞的身前，抬起眼眸时，那双杏儿眼里有星星。很亮，也很认真。
顾晏辞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他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孟妤汐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明知道孟妤汐从小到大，学什么会什么，却从没有触碰过医学，就是有一个同学，家里是学医的，可她也没有怎么联系过。
就这样。
他还是会百分之一百的相信孟妤汐。
“阿辞，你信我吗？”孟妤汐似乎能看出顾晏辞的内心，她问着他。
顾晏辞抬起手，急忙护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不是不相信她。
只是他怕孟妤汐会更加的嫌弃他。
那一句句瘸子，残废。
顾晏辞不想听见了。
尤其，不想听到孟妤汐嘴里说出这样的字眼。
他低垂着眸子，静静的没有说话。
孟妤汐也没有着急，她将自己的手搓热了些，缓慢而小心的慢慢抚上了顾晏辞的膝盖。
顾晏辞想躲。
他目光刹那之间猛地落回了孟妤汐的脸颊上。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别紧张，阿辞。”孟妤汐轻声说着。
顾晏辞绝美的唇一张一合，有些绝望：“真的要这样吗？孟妤汐。真的要这么无情吗？”
孟妤汐不明白顾晏辞是什么意思。她歪了歪头。
“这双腿，改变不了。谁也救不了。”
顾晏辞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孟妤汐听的很清楚，他是觉得自己在拿他缺陷的双腿找了乐子。来满足她的优越感吗？
放在前世，她定是会的。
会侮辱他，讽刺他，看到顾晏辞不痛快。
她便会痛快了。
孟妤汐鼻头有些酸，很快眼睛也开始泛酸，喉咙里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的忍着不落下来。就这么在顾晏辞面前垂着头。
但是这种难过的感觉，只要有个裂开的口子，稍微推一把，就会控制不住。深呼吸都没有用，大颗大颗的泪还是落在了孟妤汐的手背上。
后悔，特别后悔。
后悔之前说顾晏辞的那些话，后悔那一把把刀子，冲向了最爱她的人。
孟妤汐吸了吸鼻子。
顾晏辞听到了细微的响声：“你。”
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孟妤汐慌乱的摇了摇头，她擦干自己的泪痕。抬起头，郑重的说了句：“对不起，阿辞，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说给现在的顾晏辞，也是说给前世的顾晏辞。
刀子永远都会指向最亲近的人。
顾晏辞惊讶，孟妤汐今天格外反常，她很少说道歉，可今天，几乎一直在跟他道歉。
“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顾晏辞开始担心，他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腿，俯下身扶住孟妤汐的胳膊，想要让她站起身子。坐到自己身旁的飘窗上。
他不喜欢姑娘现在的这副样子。
不喜欢她因为任何人去折下自己的腰肢。
他喜欢她熠熠生辉的样子，喜欢她发着光，喜欢她自信而张扬。
孟妤汐被顾晏辞一关心，哭的更凶了。
她被他牵着，一个顺势，直接抱住了顾晏辞，她想抱抱他，好想抱抱他，前世看他在自己的墓碑前，割断了手腕，她就已经想这么做了。
“阿辞，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前不该说这样的话，”孟妤汐带着哭腔的声音慌乱，说话也都不经大脑：“我不嫌弃你，一点儿也不嫌弃你。我不会让你双腿有事的，我能治好你。”
孟妤汐说着，哭的更大声，像被遗弃的小孩儿。委屈极了。
“什么都不要紧，阿辞，你不要怕。我错了，我改，我以后一定改。”
孟妤汐在说什么？
顾晏辞原本还因为她冲动下的肢体接触僵硬了一瞬，听到她模模糊糊，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更加不解。
但现在。
他抬起手，环住女孩儿的腰肢和后脊，安静听她诉说，时不时的还会拍两下她的后脊。
不知道哭了多久。
孟妤汐才哭累了。
她将头埋在顾晏辞的颈肩，嗅着熟悉而好闻的味道。
不仅如此，还蹭了蹭。
是鼻涕还是眼泪的分不清。
顾晏辞：“...”
“见丑了。”孟妤汐闷闷的道。
她一点一点，不情不愿的离开顾晏辞的怀抱：“我就是，比较感性，情绪上来了，感觉自己罪大恶极，想要求上神的宽恕。”
“阿辞神仙，原谅我吧。”孟妤汐觉得此时情绪到位。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晏辞，眼尾鼻尖耳廓都很红。
顾晏辞和她四目相对，手指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他的声音在此时也终于染上了一丝温度：“原谅什么？”
孟妤汐乖乖回答：“原谅我无知，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伤心的话，其实，我没有这么想，我就是..就是..”
孟妤汐极力的为以前的自己找个出口。
顾晏辞挑眉：“就是什么。”
孟妤汐挠了挠头：“就是年纪小，比较无知。”
话落，有死皮赖脸的直接趴在了顾晏辞的双腿上，整个将他的膝盖小心翼翼的环住。
顾晏辞想挣脱，但孟妤汐没给他这样的机会：“别动，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耍无赖：“你腿着凉会疼的，我给你暖暖。”
顾晏辞推拒的手一顿，双腿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孟妤汐的温度。他不知道孟妤汐究竟是怎么了，上午过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想来不会解释，不会道歉，不会给他说好听的话来哄他。
如果是为了什么。孟妤汐根本不用这么做。
因为只要她想要。只要不和贺恒有关系。
他都会给。
“你先起来，地上凉，别在地上坐着。”顾晏辞暗自叹气。想要拉孟妤汐站起来。
但孟妤汐还是抱着顾晏辞不动：“让我帮你治腿，好吗？阿辞。”
顾晏辞：“...”
顾晏辞：“这个以后再说。”
他总要有一个时间适应这样的孟妤汐，让这样的孟妤汐触碰他的双腿。
孟妤汐没有动：“让我给你治腿，好吗？阿辞哥哥。”
顾晏辞：“！！”
多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了。
顾晏辞脑海里瞬间想起了小时候围在他身边转的奶娃子，心一下就软了，什么底线，底线在孟妤汐面前，都是虚设。
孟妤汐才是他的底线。
“你先起来。”顾晏辞说。
“那你答应了？”孟妤汐抬头，期待的看着他。
顾晏辞被磨的没有办法，不情愿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