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往事
王也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之后，就准备离开，而沈鹤自然也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他很自然的走在王也身旁，然后在王也拿出手机看消息时自然的凑过去看。
然后被王也按着脸推开。
沈鹤疑惑的看着他。
“你该回去了，你学生的短信都发我这了。”王也无奈的把手机短信界面展示给沈鹤，然而沈鹤并不在乎这个。
他抓着王也的手腕，语气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
“你推我？”
王也抽回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去看沈鹤的神色，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其实王也和沈鹤认识得很早。
两人的相识起于一次宴会，不想应付别人的沈鹤遇到了被夸到无奈的王也。
这个时候王也七岁，沈鹤……他是个假团子，不要理他。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沈然，沈鹤当场就把王也拐出了宴会厅，两人甩掉可能是居心不良的大人和到处都是的保镖，一路跑到了最近的公园。
——沈鹤的不靠谱之处，在这里也可见一斑。
沈鹤这个假小孩还背着王也这个真小孩吭哧吭哧的翻墙。
然后俩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王也睡着，谁也没有说话。
两家人找到这里的时候，王也身上盖着沈鹤的小西装，而沈鹤正在被猫吸……
是的，好多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猫咪把假小孩围了起来，甚至有的没地方趴只好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沈鹤。
沈鹤看起来有些冷漠，但也坐在那里没动。
后续的兵荒马乱王也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还记得沈鹤拉着他逃离宴会厅的举动。
在这之后两家人都算是认识了。虽说沈若海算是作弊选手，但他真诚心想交朋友时，很少有人能拒绝。更何况是本就是商人的王也父亲。
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机会就一点点多了起来。
和其他男生之间的打闹并不相同，两个人都是先思考再去做的类型，而且王也不是很能和同龄人一样感受到打闹这个活动的意义。他越发觉得他不过是在应付这一切。
至于沈鹤，沈鹤满脑子只有“真吵、好吵、吵死了、让我睡觉”，烦倒不是很烦。
所以除了少数共同活动以外，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一般都是各干各的。
一开始还有个什么书看，后来就演变成王也吐槽各种遇到的事情还有自己怎么应付过去的，沈鹤只是听，说完俩人先后睡着，在地板上躺一宿。
当然，后期王也就不用睡地板了，沈鹤会把他拖到客房，丢到床上。
再后来就变成背过去。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会在同一张床上睡着。然后沈鹤总是先爬起来的那一个，他会看看是点外卖还是自己做饭，之后把王也叫醒。
王也知道，沈鹤不大可能给出建议，但沈鹤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很需要沈鹤这样的“这样啊，我知道了，然后呢”这种平静到淡漠的反应。
于是年少时无处倾诉的茫然和不解，以及发现自己心态时的不安，都被王也一股脑的倒在了沈鹤这里。
尽管性格也在一天一天的发生变化，但每当这个时候，沈鹤都只是一如既往，安静的听着他讲述一切。
然而这一切在王也坦言他想要出家之后，发生了变化。
那是沈鹤第一次回答王也的疑问。
“你想去，那就去吧。”他说，“你想找这个答案，那里没有，但你不去不会死心的，所以去吧。”
“但你一定还会回来，你只是在逃避，未曾入世，又要如何出世？”
而后就是四年大学。
两人不在同一所学校，也有了各自的圈子，但联系也并没断过。
有那么一天，王也和沈鹤再见面时，他在沈鹤的身上看到了与之前不同的色彩。
“好久不见。”沈鹤笑着说道，笑容中有着过去十几年都未曾在王也面前露出过的明朗，显然，他心情很好。
阳光撒在他的身上，以往因为太过熟悉反倒容易视而不见的相貌，在这一瞬间，仿佛是什么仙神下凡。
——那一刻，王也居然想逃走。
因为，他也知道了什么是心动。
于是在这之后他也真的逃了，一逃就是四年。在这四年中，他居然也并未想起过沈鹤。于是他认为自己也可以放下了。
如今他也能冷静的看着沈鹤，说出他斟酌了许久的话语。
“沈鹤，你过界了。”
王也眼睁睁的看着沈鹤的表情从茫然、不解、逐渐变为恍然和愤怒。这都是他预料之中的情况。
然而四年过去，进化了的不仅仅只有他自己。沈鹤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连话都懒得说的神尊了。
31、死局
“是，确实是过界了，所以呢，所以我错了？”
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的王也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脚步一顿。
“沈鹤，你……”
“我知道我脑子有问题，有的时候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所以呢，所以你认为我做错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错了——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出事？！”
“我只是脑子有问题，又不是智力有问题，我分不清感情还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乎你吗！”
不需要回头，王也依旧能够想象得出沈鹤面上的表情。
但是……
“你想说这样不对，是不是？”
确实，无论是逐渐无法控制的情感，还是沈鹤那比起正派人士更像是邪魔外道的作风……都是不对的。
所以……不该这么放任下去了。
沈鹤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他像是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我管他对的错的！就算是错的，我也能给他变成对的！”
他不是什么称职的仙神，却也知道不要太过于干涉世间运行。
可就算干涉了，其他人又能拿他如何？
“王也，你今天可以一走了之。”
“但我怎么想怎么做，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换句话说，我赖上你了。”
原本不算明晰但足够深重的情感终于破土而出，扭曲着生长、抽枝。
“沈鹤……”王也终于回头，不过也在沈鹤预料之中的，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真的不该卷进来。”
“没有应该不应该。”沈鹤的态度意外的坚决，“你掺和进去了，所以我也一定会参与。”他做不成旁观者，也没有宿白那样的耐心。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可能看着你出事。”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在场的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王也没办法说出“你不该说出来”这样的话，毕竟……
“你也喜欢我，不是吗？”沈鹤的眼神是难得的诚恳。
所以为什么，还要推他走？
“我……”王也沉默。
因为他顾不上沈鹤，还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前路艰险，哪怕是搭上性命也不无可能，所以想趁着这份感情尚未来得及扎根就和沈鹤一刀两断，两人之间再无干系？
——但他最开始，真的只是在逃避，也在赌这份感情抵不过岁月流逝。
可是当他自认冷静的说出这番话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心痛。
他居然从未放下过。
沈鹤说的对，他真的很自以为是。
……别说了，别再说了。
“你看着我，”沈鹤走过去，双手抓着王也的肩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出事连累到我？”
王也并未抬头，但以沈鹤对他的了解，这就是事实。
可沈鹤并不知道，王也在心虚。
沈鹤几乎要气笑了，哪怕他几千年都没真的生过什么气，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被气笑的。
“宿程锦不简单，你觉得能当他老板的我会简单到哪里去？”
“还是你觉得之前我都在说气话？我没办法灭人满门？”
“王也，尽管表现出来的性格不一样，但实际上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
“你总认为自己看得清想得透，又有能力，所以合该承担更多，哪怕是死也没关系。而我曾经认为这世上众人庸碌无为、汲汲营营、心口不一，不堪造就。”
“但这也是傲慢。”
“小也……你该看一看这芸芸众生。”
“浮生碌碌，但并非无为。”
“天下气运，不是你一个人担得起的，答应我，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去扛。”
我……
沈鹤缓缓的松开了双手。
近些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并不足以让他感到焦躁不安，真正让他失态的只是这份情感。
“带上我，无论去做什么，带上我好吗？哪怕只是通知我一下，也行。”
只要王也同意，那他的庇护就会一直生效——虽说不同意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试一试王也的态度。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王也抬起头，面上是无奈和释然，“是我的错。”
是他太自私了，分明给了张楚岚选择，也给了诸葛青选择，却不肯给沈鹤选择。
所以……
“抱歉，我……我一开始只是想逃避。”王也看着沈鹤，决定说实话。
然而他看着沈鹤疑惑的目光，突然感受到了心悸。那不是他常见到的、单纯因为无法理解而出现的神情。
相反，这更像是一种震惊后的不知所措。
“等一下，你听我说！”几乎是下意识的，王也抓住了沈鹤的手腕，快速的说道，“我没有觉得这是个错误，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王也突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而更糟糕的是，沈鹤替他说了出来。
“你只是觉得这不对，是吗？”
这一瞬间，王也脑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