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琦柔淡淡地扫了一眼谢行微，无所谓地道，“随你。”
谢行微见黄琦柔答应了，额头抵在地板上，磕了三个头，起身出了去。
外面夜风很大，吹得她裙角翻飞。
黄琦柔看着她的身影，目光挪了挪，看向了浓浓的夜色。
死不死的，她不在意。
死的人很多，女子更是。她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如果她也有一支军队就好了。
军队主力都被带走了，赤河这边只有驻守的人。
若是有一支军队，她直接就能捣了赤河这边的金军，然后一路朝着金人的退路杀过去，截断他们退路，直接包在大周境内。
一个个杀光。
黄琦柔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她舔了舔嘴唇，目光阴翳带着杀意。
怎么弄得到兵来呢？
朝廷降了之后，天子和女眷都主动来为质，唯一带兵的张叔夜还下了大狱。而手下的兵力，也全成了俘虏。
她还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兵。
哪里呢……
在黄琦柔思绪万千的时候，一队人马已经绕路到了赤河。
黄晖领军，手下五千将士。
他带兵连夜奔袭，如今在夜色的掩护下过了赤河，到了赤河城。
截断后路之事，主上一早就想到了。
在白水儿带着大军动了之后，斥候传回去消息，她就派了他带兵绕路杀进赤河城。
然后从赤河城一路往后。
不仅如此，在金军回去的必经路上——莽州，主上在大半年前就已经派了漠北精锐过去练军。
主上从来没有想过让金军活着离开大周的土地。
金军主力部队离开之后，赤河城是空虚状态。
驻守的所有人加起来，不过千人。
黄晖一早就和手下的人商议好了夜袭路线，赤河城守城的士兵是金军，夜间他们不用直接攻城，损失会太大。
他派了身手极好的几个士兵，悄无声息地杀了几个落单的金军，扒掉了他们身上的金军服饰。
冬日服饰厚重，除了棉服还有头上带着的帽子。因为太冷，很多士兵都会将领子往上拉起遮住下巴，若是帽子再往下拉一点儿，一张脸能遮住大半张。
黄晖叫来了士兵中的几个人，将服饰给了他们。
此行的人里，秦大人特意挑选了一批会金语的士兵。
其中还有个书生。
现在他终于知道有什么用了……大用。
将服饰给了几人之后，黄晖重复了一开始就交代过的任务。
几人郑重点头。
五千士兵蛰伏在了城外，破晓时分，城门打开，里头交班的守城金军开始换班。
穿着金军服饰的几个人，腰间别着金军常佩戴的大刀。
前前后后地走了进来。
到了城门处，几人闲散地跟换班的金军士兵用金语打着招呼。
现在大周降了，整个大周都是他们的了。虽然大军动了，但东州离这边很远，后方的金军并没有警惕。
整个大周都降了，当初完颜大元帅就说过，等这一仗打完，杀光最后的漠北军，他们就回家了。
在大周降了之后，他们都轻松了许多。
现在漠北军就算还在扑腾，契可大人也因此而羞辱大周天子。但扑腾又怎样？他们可是还有几十万大军的。
几个走进去的人跟金军搭了话，聊了两句日常，便朝着城中而去。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打招呼。
破晓时分，人影隐隐绰绰，天光并没大亮。
几人混进了赤河城之后，便如鱼儿入了水，瞬间消失在了还未散开的暮色里。
各自有各自的事情。
城中的兵力散布和驻守等等信息，他们都要在极快的时间里摸透。
这个时候也是知州府里下人们要起身的时候了，收拾好就该去侍奉主子了。
谢行颖从床上醒了过来，平日里都是谢行颖在她之前醒来，她一般也不会早太久，所以旁边的被子都会带着余温。
但此刻一模，却只剩冰凉。
谢行颖起身，开始寻找，却怎么都没有谢行微的身影。
从前从来没有过这个情况，她慌了，赶紧到处询问，却都没有人见过谢行微。
破晓的暮色里，突然一声尖叫。
谢行颖跟着冲过去，便看到吊死在柴房后的谢行微。
看着自缢身亡的亲姐姐，谢行颖跌倒在地上，胸口一瞬间被压上了千斤，喘不过气来。
嘈杂混乱中，黄琦柔身边侍奉的丫鬟上前，指挥着人将尸体搬下来抬走。
谢行颖愣愣地坐在地上，一眼就不发地看着她们将人抬下来，又抬走。
空洞而麻木的目光涣散开来。
而城外，混进来的白家军也飞快收集着信息。
其中一个到了赤河城知州府外。
府外，一根铁链子拴着一只狗……
说是狗，却又不像狗。因为狗叫的声音很奇怪。
那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傻掉了。
那明明是一个人，被断了手脚，身上套着完整的狗皮，头上也带着狗皮头套。
不停狗吠着，但凡停下来，身后站着的金军就会扬起鞭子抽打。
见那人愣住，抽打的士兵用金语笑道，“兄弟你是刚值完班的？”
那人点头，“城门换班下值逛一逛，看有没有能搜刮的地方，现在准备去买两壶酒，娘的没地方买。”
在城门处值班的金军和知州府的金军是两个队伍，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
几十万大军里不认识的多了去了。
听到那人说搜刮，又要买酒。
“哪里还有搜刮的，早被拿走完了。”那金军道，“咱们自己驿站里的酒都没了？”
“没了。”那人懊恼地道。
天冷，喝酒暖身子就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别的地方早已没了商户，只有投靠金人的大周商户开的驿站里还有的卖。
卖光也很正常。
金人的军队管理不似大周般严，规矩也没有多，宽松很多。
听到那人说没了，拿着鞭子的金军倒是很大方，“没事，咱这里有，你晚上过来，咱等会儿一起喝！”
那人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好啊！什么时候！”
“晚上我让人来叫你，你在哪个营？”
“值守连第四队的，但是晚上我要值守，现在喝不喝？”
“现在不行。”那金军说道，抬脚踹了一脚叫得嗓子都快没了声音还努力狗叫着的狗皮人，“我要在这里看这条不老实的狗！”
“这狗是……？”那人疑惑问道。
“他们大周的天子。”金军说道，哈哈大笑起来，“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咱们契可大人做成了狗皮人，有意思吧？”
那人看着一直趴在地上狗吠的狗皮人，整个人都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