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李青惊愕,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宝:你是会甩锅的!
朱载壡:这就是太上皇的从容吗?
李氏:夫君,你好勇啊!
李青眯起眼:“你是说,朝廷财政赤字、李家被狂薅羊毛,都是我的责任?”
“不……不,不是?”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亦或是太紧张,朱载坖的回答并非陈述句,而是反问句。
李青震怒。
可又无可辩驳。
见他俊秀的面容变得狰狞,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紧张之余,也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位神人脸上看到,愤怒和无可奈何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太稀奇了。
正因稀奇,才显得滑稽。
李青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照你这意思,钱都是我一个人花的?”
“不是吗?”朱载坖张口就来,脑子根本管不住嘴。
李青面色铁青:“再想想?”
“不是,没有吗。”朱载坖连忙改口,顺势捂住了嘴。
李宝三人:“……”
李青想发火。
问题是,朱载坖就是这样一个心直口快且嘴笨的人,并不是诚心气他,真就是揍他一顿,反而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
最终,李青一把夺过账册,黑着脸审阅起来……
“只剩五百多万了?”
“呃……是。”李宝讪然道,“小宝还以为祖爷爷会更看重科研成果,以及李家各项产业的体量,工人规模,带动的就业,促进经济的效果……”
“行啦行啦……你还表上功了。”李青没好气打断,接着,又重新仔仔细细审阅了一遍,然后才叮嘱道,“金融工具必须要用,也要慎用,由实向虚,是为了由虚托实,不要本末倒置了。”
李宝重重点头:“祖爷爷放心,小宝理会的。”
“嗯…。”李青沉吟了下,道,“我在日本国不会逗留多久了,转去不列颠之前,我会再去一趟交趾,与汉王商谈一下在满剌加一带的小国兼并土地的事宜,你这边尽快筹措一笔钱出来,便于兼并土地……”
李青说道:“名义上是汉王兼并的,实际上是李家兼并的,不能让人出力又出钱,也要让利一些才是,仅靠关系是长远不了的……”
李宝称是,问:“让利多少合适?”
“两成吧!”李青说。
李宝点点头,又问:“祖爷爷,兼并大致在何时啊?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李青想了想,道:“我要为汉王调养一段时间,再加上汉王也需要一些时间筹备,大概明年夏季吧,你等汉王的信就好。”
顿了顿,“李家产业众多,总要留足可周转的钱,要是资金不够的话,可适量的兑换一小部分银券,你对商会成员的了解比我深,把握好这个度。”
李宝称是,看向朱载坖。
朱载坖脸上一热,悻悻道:“宝爱卿放心,此举虽是李家得利,但也是利国利民,回京之后,我会与皇帝阐述利害。”
李宝拱了拱手:“多谢太上皇!”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朱载坖讪笑笑,转而问向李青,“先生可有话带给翊钧?”
李青摇头:“来之前,我见过他了,我对他也很放心。”
闻言,朱载坖不禁有些得意。
李氏也露出轻松笑意。
李青没理会两口子,看向朱载壡,说道:
“李家有钱没钱,朝廷有钱没钱,都与你没关系,科研一项,你该花就花,无需节省,既然短时间没办法取得突破性进展,不若选择横向发展,比如说……打造一个团队出来。”
李宝当即承诺:“姐夫,有需要只管开口!”
朱载坖也不落人后,紧跟着说:“未来,我会常来应天府,大哥需要什么,跟弟弟说。”
朱载壡好笑点头:“放心,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顿了顿,“先生可还有嘱咐?”
李青想了想,苦笑道:“大方向上的建议我可以给,具体细化……你研究的课目,我也着实不擅长,你多用心便是了。”
顿了顿,“不要急,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做的事急不得,也急不来,只需心平气和,日拱一卒就好,时间不负有心人。”
朱载壡轻轻点头。
李宝干笑道:“祖爷爷你不是说要待个三五日嘛,瞧您这架势,好似今日就要走一样……这么着急啊?”
“谈完正事,才能更好的玩乐不是?”李青笑了笑,“说了留几日,自会留几日,你们先再想想,还有什么问题,我中午再过来。”
言罢,转身出了门。
李宝叹道:“自记事以来,祖爷爷大多时候总是一副时间不够用,极度短缺的样子。”
朱载坖默然点头:“朱家欠他良多。”
朱载壡深以为然。
李氏也忽然生出一种永青侯有资格霸道张狂的感觉。
人家出了力,出了大力。
却听夫君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不过嘛,他也没饶了朱家!”
朱载壡挠挠头。
李宝沉默。
只有李氏不明其意,一脸诧异:“夫君何以这么说?”
她不知道的是,夫君这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朱载坖终究是没敢直接点明,只是笑着说:“兴他霸道,不兴我发句牢骚啊?”
人家在的时候也不见你发牢骚……李氏嗔了他一眼,说道:“李卿家不会多言吧?”
李宝:“……娘娘放心便是,臣要多言,也是言婚书一事。”
李氏:“……”
~
应天巡抚署,会同馆。
李青、海瑞相对而坐,一碟糕点,一壶茶。
“赵贞吉老了,你也没好哪去啊。”李青感慨道,“初相逢时,你都还未中举呢,一眨眼,都是正二品的官员了,名望更是无人可及……只可惜,终是没能入阁。”
海瑞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入阁也好,先生不也说过,海瑞不适合做京官,不适合做内阁大学士吗?”
“我是这样说过,可话说回来,你真要是做了京官、入了阁,海瑞未必就不是海瑞了,同样的海瑞,未必不会是另一种行事风格,而结果……定也是好的。”
海瑞哑然:“说句冒昧的话,侯爷你才是大明第一贪啊!”
“哈哈……也就你敢这样说,也就你这样说,我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李青畅笑,“是我贪了,你已做的不能再好了,我当初对你的期许,你不仅完成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海瑞诧然:“怎突然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永青侯并非这样的人。
略一思忖,问:“是又要出远门了吗?”
李青颔首:“是要出远门,而且去的时间还不短,少说七八年,多说十几年,可能……”
“可能这次相见,就是最后一面,这次一别,就是诀别,对吧?”海瑞替他说了出来。
李青怅然道:“我昨日去见了赵孟静,与他谈论了推广心学的事,也对他问了诊、开了药,不过我可以预见,等我再回来时,这个心学传人已然是归于尘土了……可是你呢?”
海瑞沉默片刻,倏然一笑:“大明永青侯永远年轻,可大明也永远不缺年轻人,海瑞也曾是年轻人,也是先生的后来人,未来又怎缺后来人?”
“呵呵……你倒是想的开。”
“还以为先生会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海瑞说。
李青愕然,继而失笑:“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海瑞难得开一次玩笑,又被李青取笑,不禁有些难为情。
“还是不禁逗……”
“……”
李青抿了口茶,正色道:“今日来,不光是叙旧,也有正事与你说。”
“侯爷请说!”海瑞严肃起来。
“你可知道皇帝建文武功德庙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激励臣子的进取心……”海瑞话一出口,又觉要是这么简单,永青侯也不会平白一问,沉吟道,“还有深意?”
李青说道:“是为出台全面考核官员政绩做铺垫!”
“竟是这样……”海瑞惊奇,蹙眉沉思……
好一会儿,
“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海瑞拧着眉道,“皇上的初衷自然是好的,可这项好国策,未必能起到好效果,虽然现在的百姓稍微有点民权了,可远没有到与衙门较劲儿的地步,且这还只局限于应天府周边一带,而非整个大明……”
“唉,历朝历代,都不乏官员为了个人政绩,不顾百姓死活,皇上真要是推行了这样的国策……”
正忧虑的海瑞突然一滞,明白了永青侯为何来找他了。
“侯爷是让我……?”
“是的!”李青直言不讳,“你可以再放开一些手脚!”
海瑞沉吟片刻,问:“皇上怎么说?”
“你的担忧,皇上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拒绝。”李青说,“来之前,我与皇上已经商量好了,他同意。”
顿了顿,“不过,他不会给你下圣旨。”
海瑞点点头:“不下圣旨是对的,如此才有转圜的余地,我没问题!”
李青默了下,问:“就不犹豫一下?”
“先生第一天认识海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