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通过商会给北方富绅下达指令——
必须收购江南大富手中的棉麻，以往年市场价的价格收购，按资产五分之一的力度收购！
如此做法，自然不被北方富绅接受。
开什么玩笑，注定赔本的买卖，谁会去做。
眼瞅着北方富绅不接招儿，江南大富不干了，一个个通过各种关系，向朝廷告状，给北方富绅施压……
很快朝廷就有了新动作，召集全数商会成员火速进京……
眼见于此，李青彻底轻松下来。
这一波收割大富，总算是平稳落地。
李雪儿、朱厚照，也不再日日忙碌，李浩住处热闹起来。
火锅支上，酒温上，客堂香气四溢，四人谈笑风生。
“哎呀，可算是忙完了，接下来怎么分，就让皇帝去忙活吧。”朱厚照闷了口酒，咂咂嘴，乐道，“吃亏的人上赶着，占便宜的人退避三舍，可真有意思。”
“这就是市场情绪，这就是人心。”李青笑道，“唯有如此，才能完成收割大富的战略目的！”
李雪儿沉吟道：“为何不让朝廷来收购呢？这样北方富绅也没了情绪，且利益也能进入朝廷口袋，不是更好？”
“朝廷接收当然好，好处多多，不过……弊端也大。”朱厚照道，“大富也不傻，朝廷若是大张旗鼓收购，他们则会生疑，怀疑棉麻过剩只是朝廷营造出的假象，毕竟，在世人的印象中，朝廷从不干赔本的买卖。”
顿了下，“此外，棉麻终归会回到它该有的价格，到时候，大富们必然能回过味儿来，明白是朝廷在坑他们，这有失朝廷体面。”
朱厚照说道：“朝廷如此做，事后大富们只会认为朝廷也判断失误，不会因此寒了心。”
李雪儿看向李青，目光询问。
“对，也不全对。”李青说道，“事实上，京师有部分大员已然分析出了真相，这件事无法瞒住所有人，真相注定会被人得知。”
朱厚照一滞，啧啧道：“如此看来，群臣也进化了啊。”
李青好笑颔首：“都说大明的官难做，平心而论，还真不是胡说，又碰上一个极端聪明，又极端贪心的皇帝，不进化才奇怪。”
李雪儿奇怪：“既然牌坊立不住了，何不落个实惠？”
“这就牵扯到权力架构了。”李青说道，“无论南方，还是北方，富绅或多或少，都和官员关系密切。商不与官斗，商却与官暧昧不清，如此旨在均衡南北富绅，同时，也意在均衡南北官员的话语权。”
大明的科举制度，老朱改良了一次。
之后，李青又改良了一次，且改良的更彻底。
每个省都享有相同的名额配置，哪怕一些省份的学子答卷不够好，由于是‘矮个子中的高个子’，也会被录用。
反之，哪怕一些省份的学子答卷很好，由于高手如云，也会被刷下来。
这样做是不公平，可不如此，却会从根本上影响大明。
可即便如此，南方依旧碾压北方，犹以江南为甚。
无他，富庶之地才能孕育出高质量人才，即便一样的名额配置，即便大幅度向北方倾斜资源，北方仍是竞争不过南方。
究其原因，还是一个字——穷！
任何时候都做不到绝对的公平，若强行追求公平，只会得不偿失。
这也是李青均贫富的核心原因。
开口江南，闭口江南，说了多少年了，李青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也腻歪的紧。
奈何，北方确实不争气。
而不争气的原因，就是经济基础！
经济基础上来了，才会孕育出高质量人才，才会让上层均衡，才会让大明均衡。
“原来如此。”李雪儿缓缓道，“没想到竟还有如此一层原因。”
接着，瞅了眼大侄子，找补道：“这一层，你也没想到吧？”
朱厚照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啊对对对。”
李雪儿：-_-||“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开心就好。”朱厚照无所谓的笑笑，道，“小姑，你说你干嘛跟我这般争强好胜呢？”
“……就是看不惯你老显摆。”
朱厚照哈哈一笑：“不是我显摆，而是你嫉妒我，你没有我……咳咳，当然了，我毕竟做过皇帝，如若我跟你一样，指定不如你。”
李雪儿：“……”
“各人有各人擅长的点，小妹你足够优秀了，科技研发这方面，你比小寿子，比大哥优秀多了，经营产业也不俗，假以时日，不在我之下。”李浩笑着安慰，“不要对自己不擅长的点，耿耿于怀。”
李青颔首道：“样样会，不如一样精。”
李雪儿脸上一热，悻悻道：“主要是小寿子老奚落我。”
“怪我喽？”朱厚照白眼道，“明明是给你解惑，你却当成是奚落、显摆，我可太冤了。”
“你也少说两句。”李青拿起筷子，道，“开吃开吃……”
“表叔，你要不要来一杯？”朱厚照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想喝，有李神医在，饮上两杯又何妨？”
李雪儿也知大哥虽戒了这么些年，其实仍是馋酒，对李青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饮两杯却无妨。”李青颔首，“小浩，想喝就喝吧。”
李浩舔了舔嘴唇，道：“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等过年吧。”
喝酒伤身，尤其是时下的李浩，多喝多伤，少喝少伤。
他不想因一时的口腹之欲，让一大家子过不好年。
“也好。”李青笑着说，“到时候，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言罢，将酒壶拿到一边，“都不喝了。”
朱厚照：“……”
……
冬至。
朱厚熜来信，称基本搞定。
江南大富的棉麻，七成以上流入北方富绅的口袋，作为补偿，朝廷对这些个富绅，施以三成的赋税减免，为期三年！
先是高价出售，后又低价收购，最后更是获得了三年三成赋税的减免，这一波，北方富绅说是吃的满嘴流油也不为过。
金苏杭三地，诸多顶级大富的大半家产，以及李家的大额让利，还有朝廷的高昂支出，再加上额外补贴……
其财富数额，十分惊人。
虽然收购的棉麻，还未产生收益，可单是现成的收入，就让他们捞的盆满钵满了。
再加上为期三年的商税减免，势必会催发这些富绅大力发展工商业的决心。
本钱丰厚+朝廷扶持，没道理不大展拳脚，如此，北方的诸多百姓，也会因此获得实惠。
这一波的财富转移十分成功，不过，也很难再复刻了。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经此一事，往后大富再不敢轻易囤货居奇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段内，大富们都不会忘记这血淋淋的教训。
不过，对江南这些个顶级大富，朝廷并未落井下石，且还给予了一定的帮扶，根据产业规模，向其发放了借款，三年之内免利。
出售棉麻回了一部分血，再加上朝廷发放的借款，保证了诸多大富维持产业经营，且也避免了诸多百姓失去活计。
信的后面则就是诉苦了，大肆说这次朝廷亏空了多少钱，内帑几乎见了底儿云云……
李青没心情再看。
至于对李家的钱财弥补，朱厚熜并未兑付，只说朝廷花费实在太大，先让朝廷缓口气。
不过，这些李青并不是很在乎。
吹燃火折子，将信纸点燃，李青的面庞被火光映得通红，他嘴角带笑，轻松叹道：
“哎呀，可算是能好好过个年了。”
“祖爷爷……”
小家伙儿捧着一碗饺子小跑进来，嗅了嗅鼻子，“什么味儿呀？”
“烧了些没用的东西。”李青随口道。
小宝没多想，捧着饺子上前，笑嘻嘻道：“今儿过节，府上做了饺子，刚出锅，还热着呢。”
“嗯…。”李青接过，走到桌前落座，“你太爷爷这会儿干嘛呢？”
“太爷爷正在开家长会，可热闹了。”小宝问道，“祖爷爷您要过去吗？”
“我去干嘛？”
李青好笑道，“我又不是大家长。”
“您不是……谁是啊？”
李青只是笑笑，转而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呢，都还没吃呢，太爷爷让我吩咐后厨先下一碗，给祖爷爷送来。”李小宝小大人似的说，“长辈吃过，晚辈再吃，这是规矩。”
李青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脸蛋儿，“祖爷爷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一起吃。”
说着，夹起一个吹了吹，“张嘴。”
“啊~”
小家伙一口闷了，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大眼弯弯，“用了味精就是好吃。”
在祖爷爷这里，不用遵守食不语的规矩，小家伙也习惯了随意。
“好吃就多吃些。”李青又夹起一个，吹了吹，递到小家伙儿嘴边。
小宝摇摇手，道：“祖爷爷吃，太爷爷家长会开完才开饭，还要好久呢。”
“我饭量小，吃不了这些。”李青张了张嘴，“啊~”
“啊~”
小家伙鼓着腮帮子，“祖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过了这个年都七岁了。”
“怎么，被祖爷爷投喂，难为情啊？”
小家伙羞涩地点点头，“都要七岁了呢。”
“什么七岁，你是嘉靖二十五年腊月生人，现在才嘉靖三十年冬月，五岁都还没满呢。”李青好笑道，“哪有你这样算年龄的？”
“不都是这样算的嘛？”小宝奇怪道，“出生一岁，转过年一岁，马上又要过年长一岁了，不就是七岁了嘛。”
李青好笑摇头：“这样算不合理，你就是还没满五周岁呢。”
闻言，小家伙小脸皱巴巴的，怏怏道：“咋才五岁啊？”
“五岁不好吗？”
小家伙攥着小拳头，说：“我想快快长大，成为大人。”
李青怔了怔，轻轻道：“其实，长大也没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