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返途
休整了两日，之前被刺杀的阴影也差不多消散，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吃了斋饭后准备下山。
临行前，冯凌雪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前往大雄宝殿参拜——福福那日的表现让她安不下心来。
正值午后，大雄宝殿十分安静，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盘坐在一旁诵经。
冯凌雪双手合十虔诚跪下，却不知道当下想求些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说出一句话。
“愿佛祖保霜儿福福平安健康，无灾无祸。”
她起身，只见慈眉善目的佛祖端坐在高台，悲悯地注视着每一个跪倒在他面前的信徒，氤氲上升的烟雾逐渐模糊了佛祖的脸。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时，一直闭目念经的和尚叫住了她。
“施主不信佛，何故又来求佛？”
冯凌雪回身，端坐在阴影里的和尚身形干瘦，胡子花白，只从他的穿着能看出在寺里地位不低。
“我虽不信，却也期望佛祖当真能倾听世间声音，护我弟妹平安无忧。”
冯凌雪不信佛，或者说她曾经信过，如今确是不信了。她不信佛能渡世间苦厄，也不信佛教常说的因果报应。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话太假了，她只信自己！
老和尚闻言只是摇头。
冯凌雪不欲与他纠缠，抬脚便要走。
“施主，切莫让仇恨成为你的心魔。”言语中好似看透了她一般。
冯凌雪心有所感，却不愿顺着老和尚的意思点破什么。
她没有再回头：“自然不会。”
老和尚睁眼凝视着冯凌雪远去的背影，终是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
回去路上，大家都没了来时的兴奋劲儿，福福更是瘪着嘴要哭不哭，不乐意回家。
小孩子最是贪玩的，出来了便不愿回去。
好在林云安慰了几句，承诺日后常带他出来玩耍，这才收起了眼泪，趴在冯凌雪怀里哼哼唧唧。
冯凌霜也是频频回望，眼里满是不舍。
作为女子，几乎一辈子都被锁在高墙大院里，能安稳守着丈夫孩子过一辈子已是不易，能如此自由地外出游玩，更是想都不敢想象。
她虽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却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些预料。
冯凌雪注意到妹妹情绪低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往后机会多得是，有何不舍的？ ”
冯凌霜看向姐姐，无精打采：“当真还有机会吗？只怕过两年爹就要将我嫁出去了。”
总不能到时候还能有人突然出现，拿着外祖父的信物说要做上门女婿。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冯贤再插手姐弟三任何人的婚事。
再者，冯贤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是个未知数！
冯凌雪想着，鸷鸟一般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
···
马车一路摇晃，终于在快进城时还是发生了意外——前头一个人突然从路旁草丛蹿出来，跌跌撞撞摔到在路中间。
梅广猛地勒住缰绳，嘶鸣里马车中所有人都险些摔倒。
“怎么回事？”小满捂着额头问。
“小姐，前面有个人倒在路中间，好像受伤了。”
那人听见声响，艰难挪动身子，翕动嘴唇：“……给口吃的吧……”声音细小如蚊蚁。
梅广和书墨上前查看，见那人身上并无伤口，只是瘦的可怜，面色灰白，嘴唇干裂，身上的衣物也破烂不堪，不像是被人追杀，倒像是逃荒来的。
“拿些水和干粮给他，多的我们也管不了。”冯凌雪有些冷漠地吩咐道。
那人抱着水壶急切喝完，又啃了几口只剩余温的包子，被噎得翻白眼，却还是大口大口吃着，可见是饿极了。
见恩人要走，他才连滚带爬跪倒在马车前，艰难从喉咙里刮出一句完整的话：“恩人~恩人~还请告知名讳，今日之恩张某定当粉身以报。”
“萍水相逢，不必放在心上。”
马车呼啸而过，中年男人从泥地里爬起身，只来得及看到马车背面梅花样式的图案。
“梅花……梅家……原来是梅家……”他喃喃自语，小心翼翼摸了摸衣襟，确定藏在里边的东西还在，露出了绝处逢生的笑意。
···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高高兴兴进了城。
想着现在回去时辰也不早了，便决定在外吃一顿，正好领两个小孩品尝一下明月楼的美食。
冯凌霜和福福终于一扫先前的闷闷不乐，都期待不已。
“姐姐姐姐，福福吃鱼~”
店小二闻言笑着介绍：“咱们明月楼的鱼是一绝，小公子若口味清淡，小的推荐一道清蒸鲂鱼，鲂鱼肉质滑嫩味道鲜美。重要的是只有大刺，很适合幼童食用。”
一串介绍中，福福只听见了“味道鲜美”，扬起小脸冲姐姐撒娇：“姐姐，鱼鱼~”
冯凌雪对小弟的撒娇没辙，又见林云和妹妹全然一副让她做主的态度，干脆道：“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看着上一份。”
小二脆生生应下，没一会儿菜就陆陆续续上齐。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早就饿了的大家伙也不瞎讲究，吃得都很开心，小福福更是吃到走不动，圆滚滚一个就赖到林云身边：“姐夫，抱福福~”
林云气笑了：“你个小鬼灵精，莫不是觉着自己重了，怕累着你大姐二姐？”
被人戳穿心思的福福把脸都埋进衣物里，扭动身躯耍赖：“姐夫抱抱~”
林云还能怎么办，只能将他打横抱起，没一会儿就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福福睡了，林云才低声与冯凌雪说起话来。
“回去后有何打算？可需要我配合？”
冯凌雪摇头：“如今我还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见招拆招。偶尔使些小计谋行得通，但还不到与冯贤直接撕破脸的时候。”
毕竟梅家都在冯贤的掌控下，若是不能完全拔出他的势力，太早暴露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现在冯凌雪手里没有拿得出手的势力，只能徐徐图之。
“不过此次回府，戏还是可以唱上一出的。”
她都专门为冯贤留出了机会，没道理他不钻这个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