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蒋震在宿舍的书桌前坐了半宿。
书桌上放着很多很多的资料，一边的广贵地图上，蒋震用红笔圈出了许许多多的红圈。
面对如此大的省，面对如此多的贫困地区和人民，蒋震愈发觉得大领导安排给他这个任务，是有深意的。
可是，解决问题，必须要先把问题调查清楚。
所以，必须要搞暗查组！
而搞暗查组，人是关键！
本地人参差不齐，怕有彭来昌的眼线；
外地人大批调来又太扎眼，很容易惹人怀疑，继而走漏风声。
将整体的思路打通之后，走到一边，点燃一根香烟之后，直接给路景丰书记打过了电话去。
路景丰是云州的老书记，自己的老上司，副华级的人物，哪怕没有实权，可是他的经历很好啊！
这位前云州书记，早年在广贵待过五年，培养了很大一批干部，只是，后来大多被彭来昌以“调整岗位”的名义边缘化了。
这些人心里憋着劲，又熟悉广贵情况，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可是，电话接通之后，电话那头的路景丰声音却很清醒：“蒋震啊？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广贵那边遇到难处了？”
蒋震跟路景丰的关系熟络，没必要绕弯子，直接把彭来昌压制脱贫计划、地方干部隐瞒实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明白之后，路景丰也是叹了口气，“工作就是这样啊……哪儿有一帆风顺的好事儿？呵，官场上，太努力不行，不努力也不行，呵……你，是一个能把事情搞清楚的人啊！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路书记，我想搞个暗查组，摸清真实扶贫情况，可本地信得过的人不好找，您在广贵当年的旧部……能不能帮我搭个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而后传来路景丰颇为感慨的声音：“彭来昌这手‘换血’，当年我就听说了……可惜我那时候已经调去云州，管不了。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给你拟一份名单，这些人都是当年在广贵踏实干事、后来却被边缘化的厅级干部，他们心里清楚彭来昌的底细，你找他们，他们肯定愿意支持你。”
“彭来昌的底细？”蒋震关注到了这个“底细”的用词。
“他的来头不小啊……只是，算了，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这些，知道太多，对你反而不好，工作起来也会压抑。”路书记说。
“好……我听您的。”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手机就收到了路景丰发来的名单，上面列着五个人名，备注着各自的原职务、现岗位，还有擅长的领域——有懂扶贫资金审计的，有熟悉农村产业的，全是实用型人才。且都是厅级领导。
蒋震把名单直接记在了脑子里。
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块后，却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光有本地干部还不够，得有外人制衡，避免暗查组内部出问题，也能加快效率。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郭曙光。
——
第二天晚上，蒋震的宿舍格外安静。
蒋震可以住更好的房子，小青也说给他搞个好一点的房子，可是蒋震都拒绝了。
这个宿舍，是省长宿舍，条件并不输外面。
房间里面的家具简单，装饰也简单。
此刻的桌上摆着七八样菜品，是秘书贾瑞生从食堂带过来的。贾瑞生和省府办公厅主任李伟站在角落，两人都穿着正装，手放在身前，显得有些拘谨。
他们知道今晚有“大人物”要来，却没想到来的是前云州书记路景丰，还有汉东省省长郭曙光。
路景丰先郭曙光一步来到宿舍。
他穿着件深色夹克，手里拎着个旧公文包，秘书送他过来之后，便离开了。
路景丰进门就笑着说：“蒋震啊，你这宿舍比我当年在广贵的住处可要简朴啊……这家具也不对啊？”
蒋震知道路景丰这是在点他——这边的家具都被换过了。
“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嘛……呵，我不讲究那些，更注重我们的修养，尤其是党性修养！”蒋震笑着说。
“哈哈哈哈！你这个精明小子！”路景丰笑着坐到沙发上后，办公厅主任李伟当即上前倒茶。
“我要精明的话，还用得着请您出山，来咱们广贵啊？”蒋震微笑说。
“说说吧……接下来需要我配合你什么？”路景丰笑着问。
蒋震这辈子大领导见得实在是不少，可是，路景丰这样和蔼可亲的领导，确实少。
当然，也是因为他这样“温柔”，所以，才没有争到实权。
“还有一个客人，等他过来之后，我们再细聊吧。”蒋震微笑说。
话音刚落，就传来的敲门声。
秘书贾瑞生赶忙去开门，看到是汉东省省长郭曙光的时候，贾瑞生都惊了一下。
这么一个号人物，怎么跑我们这里来了？他不怕敏感吗？
“呦！路书记在呢！”郭曙光进门之后，径直走向路景丰。
“呵呵！郭省长啊！呵呵！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路景丰笑着跟郭曙光握手。
蒋震对郭曙光就没那么客气，轻轻拍了拍郭曙光的肩膀，“坐吧。”
郭曙光整个人透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当即放下公文包坐下，一脸认真地说：“有什么事儿，你吩咐吧。”
路景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头——这郭曙光怎么这么敬重蒋震啊？两人可是平级啊。
“呵，先喝口茶，待会吃饭的时候，咱们边吃边聊……”蒋震说着，转头看向贾瑞生说：“郭省长胃不好，不喝那绿茶，换红茶。”
“好！”贾瑞生赶忙换了红茶沏上，端过来放下的时候，手微微有些发颤。
自己平时见的干部大多都是本省的，像路景丰这样的退休老领导、郭曙光这样的外省省长，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
几人喝茶寒暄了几分钟。
之所以寒暄这几分钟，主要是让路景丰感受一下郭曙光对他蒋震的忠诚。
郭曙光无论是话语，还是行动，都绝对依附蒋震。
这让路景丰对蒋震的印象大为改观，比之前更为信任蒋震了。
“蒋省长……”李伟主任躬身微笑说：“汤热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好，边吃边聊！”蒋震笑着起身，将两位请到了餐厅。
——
“别站着了，一起吃点。”蒋震冲贾瑞生和李伟摆了摆手，“今晚没外人，都是自己人，不用拘谨。”
两人听后，赶忙坐下，却只敢夹面前的小菜，不敢多说话。
饭桌上，蒋震没绕圈子，把广贵的扶贫乱象、彭来昌的压制，还有成立暗查组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四人听后，表情各不相同，但是，都有惊讶在里面。
尤其是贾瑞生秘书和李伟主任，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都是官场上的明白人啊！
可是，现在是干什么啊？
蒋省长成立这个暗查组，这不是要釜底抽薪彭来昌书记吗？
针对性这么强，后期两人还不得炸起来啊！？
蒋省长来广贵省才多久啊？这么快就要官场火拼？！摸查证据后，正面硬刚彭书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