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话，贺临眼眶有些发热。
现在庆朝的风气，认为女子就该是“小女子”，无法成大事。
或者说，是那些男人作为既得利益者害怕女人证明自己能成大事，从而抢走他们的位置。
所以她女扮男装当官这件事，才会成为滔天之罪。
可在这样的社会生长的秦渊，却没有抱着这样狭隘的想法。
宦海沉浮，她早已习惯了虚与委蛇的客套往来，因为真心很少，因为真心难找。
如果说在此之前，贺临只是单纯将秦渊当“君”，当作上位者。
那在此之后，贺临是真的开始重新审视起她跟秦渊的关系，审视秦渊这个人。
“王爷之恩，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没齿难忘。”
秦渊摇头笑笑：“哪有什么恩不恩的，你如今的一切，多数都是你自己争来的，反倒是我该谢谢你，若没有你，恐怕我这日子，过的会比现在更加艰难。”
秦渊坐回位置上：“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好像我每次见你，你总愁眉苦脸，是我不够风趣幽默，所以跟我在一块的时候，你都笑不出来吗？”
贺临忍俊不禁：“那下官倒是觉得王爷挺风趣幽默的。”
秦渊见她笑，自己也低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招呼贺临坐下，给贺临倒了杯酒：“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想看看你怎么说。”
“王爷请说。”
秦渊便把太子谋反之前，杨和谦给他写的那封信的说了一下。
贺临原本以为杨和谦是临时打算背叛太子，没想到是早就做好了背叛的准备。
踩着太子上位，洗清自己先前的罪过，倒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王爷是在犹豫该不该接纳杨和谦？”
秦渊微微点头：“杨和谦此人靠着极度的媚上，一路坐到了首辅的位置，把持内阁十几年，其党羽众多。
如今虽因太子谋反一案，其中许多人被牵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他如今也没有被免去内阁首辅之责，若他加入，对我们的确是一大助力，然而……”
贺临接话：“然而王爷并不喜欢此人，是吗？”
秦渊点头，“事物皆有两面，若接纳他，则他手底下那些人的陋习我们也不得不忍。”
杨和谦跟他那些党羽就像是一团脏泥巴，虽然可以用他们来砸敌人，可也会弄脏自己的手，恶心自己。
而若长期依赖于他们，也容易被他们反过来控制。
贺临垂眸思考片刻：“王爷，长江水清，黄河水浊，可长江黄河之水，皆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不因水清而偏用，也不因水浊而偏废。水清可濯缨，水浊可濯足，关键看怎么用。”
如果说魏高奕那样的人是朝廷的清流，是一汪清水，那杨和谦这样的人就是浊水。
水清水浊，都可以有用处，不是一定要至清之水才能有用，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性上的一些缺陷没法避免。
关键是能不能物尽其用。
现在太子倒了，六皇子失去了强大的对手，容易势大。
虽然秦渊得了圣宠，但还需要积蓄力量，培养党羽，才能够真正达到跟六皇子势均力敌的地步。
这种残酷的夺嫡之战，必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至于功过是非，可以等到坐上皇位再去论，现在论了也没有意义。
听完她的话，秦渊不由感慨：“长赢格局之大，我都自愧不如啊。”
“王爷谬赞了。”
秦渊起身：“好，那事情就这么去办，不过……”他看了贺临的肩头一眼，温声叮嘱：“你也要好好养伤。”
“下官多谢王爷关心。”
贺临弯腰打算作揖，却被秦渊摁住：“自我得宠，王府的门槛都踏破了，我每日应付那些人就够累了，你就不要再与我做这些，看着累。”
“下官是礼部的人，该有的礼下官不敢忘。”
秦渊转身离去，抛下一句：“那你还是我的人呢。”
贺临站在原地，抠了抠脑袋。
虽然秦渊这么说也没错，可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秦渊回到王府不久，门房便来报说杨和谦求见。
知道他是为了官员升迁一事来问自己的意见，秦渊让门房放了他进来。
虽然之前两人同属太子阵营，有过不少接触，但现在杨和谦要投靠，秦渊将变成他的上级，关系变了，相处方式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杨和谦还没有彻底摸清楚秦渊的脾气秉性，因而行事都比较循规蹈矩。
行了礼，等秦渊说了坐，他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好，将内阁商议的一些官员替补名单给秦渊过目。
“王爷，吕阁老好歹管着吏部，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他的人，也是没有办法。”
虽然这个名单只是内阁初步商议出来的，不过也是经过了好一番争吵。
毕竟事关己方利益，谁又肯让步呢？
即便杨和谦想把这些位置全部换上自己的人，但也只能想想。
真的不给六皇子的人留一点位置，那这件事很难往下推，不知道还要吵多久。
秦渊看完之后发现，这名单上面，大概有八成都是杨和谦的人，而有两成是六皇子的人。
虽然最近许多人巴结，但关于一些位置，秦渊还是有自己想推荐上去的人。
“杨阁老，现在太子谋反一案过去还没多久，父皇惩处了那么多人，才空了这么多位置出来，你若是又将你的人都换上，父皇难免不悦。”
“王爷有何想法？”
秦渊让下人拿了笔过来，将名单上一些名字划掉，写上自己钟意的一些人，“这就是我的想法。”
杨和谦打眼一瞧，他基本把自己推荐上去的人都划的七七八八了。
杨和谦眯了眯眸子：“王爷，上面很多人虽然是由我举荐上去的，可其实还是为王爷办事的。”
秦渊漫不经心的笑笑：“什么为我为你办事的，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而已，我写上去的这些人我观察过，都是可用之才。”
“可用自然是可用的，但关键是为谁所用，是不是可为王爷所用，愿不愿意为了王爷遮风挡雨。”
——作者的话——
一张AI图，我觉得很像秦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