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书院大课的时间，柯然既然有空，理应到场主持。
昏暗天光，时间已入辰时，天还有些阴，空气有些湿润，青瓦上落了两只飞鸟，鸟声和鸣。
柯然进入书院。
巨大的斗法台，周围稀稀拉拉站着千余人。
放在永嘉年，距离继任大典也有些时日了，书院成员中有些凑热闹的被遣退也好、自行离开也好。
永嘉年还有时不时定期聚餐。
恩霖年，柯然和薛晴都没有组织这些。
永嘉年的书院，在经历了数月后，维持下来的人数，差不多也是千余人，恩霖年有了些许变化——
老人少了，恩霖年入城的新秀数量庞大。
这一点，现在的柯然，只觉得早有预感，倒没有太多感慨。
人数的维持。
有赖于薛晴。
柯然知道这一点，心底对薛晴的认同感始终未变。
但对于书院的未来走向。
他有了新的想法。
……
“今天，实战训练怎么样？”
柯然登上西侧看台，对早已就位的薛晴提议道。
“又实战训练？那不是又变回几个月前了？我打算组织他们自由比试，相互讨论。”
薛晴整理着手边的材料，递给柯然。
柯然接过材料，大致扫了一眼，随后又道：
“自由讨论的话，和武道场类似，虽然也会有些成效，不过相较于有人从旁指点，这种自由比试，提升有限。”
“武道场？”
薛晴微愣，道：
“我不知道武道场是什么样，不过，自由探讨的话，气氛会好些。”
柯然颔首。
薛晴有自己的想法，且她的想法并无疏漏。
两人各自有主张。
难分好坏。
既然薛晴已经安排好了，自己这边配合便好。
柯然很清楚：
日后的书院，最终还要靠对方，自己一方面有义气团的职务，南陵军演需要他大量时间做准备。
书院的话，还是以薛晴为主。
她的主张自有她的考量，柯然一时兴起的提议，怎么能与一心一意处理书院事宜的薛晴来得更加中肯？
别打乱了薛晴的节奏。
……
书院后院。
自由比试、探讨、论道已经开始了。
柯然立刻嗅到了“武道场剑术同好交流会”的气味。
这或许是修真势力本该有的状态，大家自由探讨，相互议论，以求修为境界上的突破。
然而柯然见过麟华骑士团。
同样是以术法之道为本，以实战能力为追求。
麟华，则完全是另一幅样子。
当然，麟华是雇佣兵团，每个加入的人都指着这一身本事获得收入，决心是不一样的。
而碧岳书院。
说好听点是份地方差事，说难听点……
就是那种县衙里的狱卒。
大家没有编制。
来到这里，一为提升自己，二为多条人脉，三，或许有人为名为利。
这样的氛围。
说好也好，但却未必留得住真正有实力的人。
柯然有心让书院比肩麟华。
至少在氛围上朝那边靠拢，才能真正留住优秀的人。
而眼下……
似乎这更符合余立的幻想。
但却与封凌的期望大相径庭。
更不是白琪所说的“书院要拿出点成绩来”该有的气氛。
……
在这融洽的氛围之下。
倒有一人，坐立难安，一个盘发的女修。
看身形相貌，与薛晴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大相径庭，尤其周身强悍剑意，那是哪怕炼气境的小修也能轻易感受到的。
即使那人有所收敛，依然外露。
锐利气场！
罗莺。
此人柯然认得。
恩霖年书院大比之前。
他曾去昆仑城游历，在那个“崇尚一剑破万法，人族剑修遍地”的修真城池转了一圈。
名为考察、交流学习。
实际短短数日，经历了遭人挑衅，被人认出是碧岳城书院院长，装然后逼打脸，又偶遇熟人一番寒暄。
期间柯然碰上了罗莺。
与这位昆仑城“剑、法两大机关”中、担任法部干事、颇具影响力的女强人，深入交流了一番。
感慨万千。
正在此时。
罗莺感慨着“碧岳古城，名不副实”之际，余光扫向西侧看台，正看见看台上柯然的身影。
“是他？”
……
罗莺并未有所动作。
而是等了片刻，两位书院院长走下看台，与书院众人们探讨术法大道要义的时候，迈步上前。
“所以，这也就得出一个结论。”
柯然微笑着侃侃而谈：
“运用丹田内的灵气，终究是小道，或者说是术法大道的入门基础。最终的目标，是要调动天地元气为己用！”
“这就是以天地为靠山！”
“正该是修士行于天地，生非异也，当善假于物……”
柯然将当初太虚幻域里，他从王道人那儿学到的术法之道，尽皆说与书院弟子们。
至于他们能理解多少。
有心人会记录言语，反复琢磨。
无心者，活该孱弱！
柯然点到为止。
见在座众人中，少数人如痴如醉，半数人越听越懵，他明白再说下去就有些故弄玄虚了。
当即道：
“先说这些吧，大家好好消化消化，有好处的。”
柯然离开人群，找了个角落消化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他从王道人那里照搬。
是化神境大能的宝贵经验。
柯然也难说自己全部领悟，每每思索，总有新的体悟与收获。
正在这时。
罗莺上前道：“柯院长，别来无恙？”
……
“哦，罗干事，你来了。”
柯然一早看到了罗莺，不过是没有主动打招呼。
两人仅有一面之缘，并不熟络。
不过，对方竟然加入了书院？
这倒在柯然的意料之外——书院恩霖年首批入院弟子人数超过两千，柯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得。
厚厚的一摞卷宗，记录着每个人的详细信息。
他真的抽不出时间去看。
就连义气团那边，柯然新组建起来的「晏队」，仅有数百人，他都没功夫去了解每一个。
更别提书院……
现在人数缩水到千余。
他依然有九成半的人叫不上来名字。
“柯院长，这书院，有点散漫了……”
罗莺左右张望着，见四下五人，便与柯然说一句真心话。
柯然心说我当然知道。
不过，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看着罗莺，道：“确实有些……罗干事有什么管理经验？能给柯某借鉴借鉴？”
“也不算什么经验。”
罗莺客气了两句。
柯然心里一跳：这姑娘还真有什么经验？
罗莺转了转眼珠，凑近柯然，低声道：
“你使怕人员流失，所以才这么玩的吧？教的倒也是真东西，真能留得住人吗？”
柯然脸色微变：“那该怎么做？”
罗莺挑眉道：“拿出点成绩，摆在那里，谁不迷糊？书院自己做自己的事，终究是封闭在这院墙之内，你们要‘出城’！”
柯然心头一凛。
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