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间，已不太喧嚣的马路上，司珏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缓缓的前行着，他的步子迈得很慢，身影缓慢的越过一盏又一盏的路，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
他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待了很久很久，他默默的听着哥哥和楚云说话，默默的看着哥哥上车，默默的看着楚云关了店门离开，来这里鼓励楚云的初衷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
他不是不想走，他只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退了英国籍，入了国籍，又隐藏身份，怀揣着解开疑团的希望，孤注一掷的来到了这片他原本应该属于这里的陌生土地，可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漠，哥哥稀松平常的羞辱，在那一瞬间，忽然就让他失了方向。
他忽然就觉得，曾信心满满从英国出发的自己，有点走不动了。
他或许应该安安稳稳的待在英国，待在那座豪华而空旷的庄园里，过一辈子衣食无虞的生活，没错，就像哥哥说的那样……
当好一只被圈养的宠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以为运筹帷幄，自以为掌控全局，自作聪明的要找什么答案，现在好了，答案……
他听见了？满意了？
真可笑。
他挪着微微麻木的双腿，离开了那个角落，漫无目的的，缓步走上了大街。
他本以为曾经姐姐冷漠的拒绝，和刚才哥哥说那句话的场景会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里浮现，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他渴望靠近他们的心，可是……没有。
在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的，是早已深深刻在他脑海里的，曾经的儿时时光。
他想起儿时他们一起住在大宅子里，妈妈身体不好，都是佣人哄他睡觉，幼时尚无知觉，可大了之后，哥哥姐姐不在他就睡不着，哥哥和姐姐只能轮番来哄他睡觉。
他们一点也不嫌他烦。
姐姐对他永远是温柔的，明明她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他却总能在她身上感到属于妈妈的温暖。
她总会坐在他的床头拉着他的手，笑笑的和他一起畅想未来，在他将睡未睡之际，她会把手放在他的额头轻声的念，“梦的精灵啊，请你让弟弟做一个关于幸福的梦，请你让弟弟在梦里也和我们在一起，让他得到所有他想得到的……”
只要是姐姐陪他入睡，他总能做个温暖的梦。
而和哥哥在一起，他就更快乐了，哥哥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可以讲给他听，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从传说，到科技，在年幼的他心里，哥哥是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
但凡是哥哥陪他入睡，他总能在梦里看见自己和哥哥身处不同的境地，要么在亚马逊河看星光坠落，要么在浩瀚的宇宙环游，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紧握的双手和脸上灿烂的笑容。
他原本以为他真的可以像梦里一样一直和哥哥姐姐在一起，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他们真的只有在梦里，才能一直在一起。
行至十字路口，他站在路灯下，夜里的十字路口不似白日喧嚣，愈添了几分寥落，他看着空旷的路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空，从未有过的茫然吞噬了他的心。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看屏幕，电话接通，他不言语，对方先炸开了锅，“司总，你在哪？！你认不认识……”
“明天开始，我请长假。”
他冷冷的打断孔文儒的话，孔文儒愣了愣，“啊？长假？有……有多长？！不是，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
“不管什么事，我从明天开始请长假，长到多长，我也不知道，我想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谢总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不同意的话，就开除我吧，就这样。”
“不是，司总，有人上我们家来堵我，但我觉得他们要找的人好像是你……”
他微微垂下眼眸，刚才哥哥脸上的讥讽浮现于眼前，“你告诉他们我在哪了吗？”
“没有，我这不是才给你打电话问问嘛！司总，你是不是得罪了……”
“谢谢，一会儿我给你的转账你收着，算作谢礼。”
“转……”
孔文儒的声音被掐断，司珏快速的把微信里的零钱都转给了他，然后申请注销了微信，再然后，他关了机，拿出卡针取出了电话卡，用力的把电话卡丢到了马路中央。
犹如把曾经的希望也一同抛向了马路中央，而后，他缓步的抬脚，漫无目的的离开。
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曾一直坚定的觉得要找哥哥姐姐问清楚的答案，在这一刻，变作了沉沉的晦暗，压在了他的心底。
反正也回不去了，问了，有什么用呢？
他们，再也不会像曾经一样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