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几人故意克制的，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沉香寥寥，半个小时过去，地上瘫坐着的人才似想通了一般。
“那个人，秦晋应该知道，”沙哑的嗓音在书房里响起，打破了宁静，老者抬头看向唐芯，老花镜后的一双眼睛死寂无光，“但我想，他现在应该不愿意告诉你是谁，赵音音也是被他绑走的。”
余美死了，赵音音就没了利用价值。
唐芯看向秦晋。
后者表情冷然，唇瓣紧抿，星眸寒光烁烁。
南玻图和南波万似乎也猜到了是谁，墨镜后的眉宇微缩。
落到那个人手里，除非有用，否则，下场都很惨。
老陈现在坦言，也不过是无路可走的选择：“秦晋，我一把年纪了没什么可求的，就是一家子儿女孙子需要照拂，你把我怎么样都行，别动他们！他们没出息干不了什么坏事，我做的这些事，他们也不知道！”
他是想为那不争气的子孙后人搏一把，可惜，博输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牵连他们，让他们无知地活着。
半晌，秦晋开腔：“陈叔，你糊涂了。”
唐家三代待他不薄，就算是唐芯，也没想过苛待他。
如今做出这样的事，险些要了唐芯的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他留在唐家，而他的后代子孙，唐家也不可能照拂。
老陈表情沉默，眼底无光，对自己走到这一步，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在离开时，多看了一眼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
秦晋把老陈带走了，南波万和南玻图留在书房里。
唐芯在梨花木圈椅坐着，耳畔是秦晋临走前的交代，这件事他会去解决，不会再让那个人威胁她的生命安全。
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们隐瞒的秘密，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知道？”
身躯高大的魁梧汉子皱起了眉。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南玻图开口：“大小姐，现在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保护你。”
南波万补充：“当你足够强大时，秦总应该会亲自告诉你。”
“什么叫足够强大？”
“像你母亲一样。”
“我现在还差得很多吗？”
“很多。”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十分钟后，二人离开了书房。
夜风寒冷，像耳刮子一样呼呼地刮在脸上。
南波万和南玻图伫立廊下，墨镜后的眼睛情绪不明。
“大哥，大小姐是不是被打击到了？”
显而易见是。
他们说的是实话，唐总在大小姐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单刀直入敌营了。
他们当初就是被这个年纪的唐总救下来的。
南波万吐了一口浊气：“大小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成长，制敌先自保，从明天开始，我先教她防身术吧。”
南玻图抿唇。
大哥亲自教啊？
那大小姐要受不少苦了！
沿着回廊离开，南玻图忍不住提醒一句：“大哥，你别下手太狠，大小姐毕竟才病好没多久。”
南波万没有回答，只是在走廊尽头，回头看了眼光线明亮的书房，木质窗扇上映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坚毅且无畏。
…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唐芯一边在老宅里准备给谢老爷子的贺礼，一边跟着南波万练防身术。
警方顺着唐芯提供的线索往下查，这一查可不得了！
孙淼表面是个商人，其实是他背后保护伞的白手套，豢养了一大批的亡命之徒作为死士为保护伞扫清障碍。
同时，也为他自己做事。
孙淼的夫人作为孙淼的心腹，在得知孙淼在劫难逃时，指使了手下的人对唐芯发难。
人现在已经潜逃出国，警方发布了追缉令。
作为m市名声震震的地头蛇，孙淼二三十年的经营，半个月的时间里被警方侦破。
一系列罪证罗列清楚后，警方正式向法院提起了公诉。
身在瑞林医院的楚齐也倾尽所有让孙淼意识清醒，并且下地行走。
尽管他百般不愿，却架不住医院设备先进。
你不动没关系，机器可以帮你动。
日复一日的训练，半瘫的人独立地站了起来。
警方对楚齐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叹为观止，在孙淼身体状况确认无碍的情况下，将人带出了医院。
离开医院的孙淼对那个逼他站起来的男人充满了恨意。
但已经成为弃子的他，再也没有任何背后的力量来帮他铲除敌人。
孙淼因其包庇纵容豢养在逃犯，并指使其以意外的方式犯下多桩命案，危害他人人身安全，造成严重社会影响，判处死刑。
纵横m市二十年的酒店大亨一夕之间倒台。
拔出萝卜带出泥，孙氏集团背后的保护伞也被揪了出来。
一阵狂风在m市掀起。
当法院公布孙家父子的审判决议时，网友一片叫好，尤其是m市本地二十年间遭遇孙家资本霸凌的普通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纷纷在法院官网留言感谢官方铲除了这一颗社会的大毒瘤。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大伯的发小当初也是做房产的，就因为不愿意和孙氏合作，结果一家子被‘意外身亡’！我大伯一家为了他发小的案子奔走了十来年，可一直有人压着，这次孙氏被正法，一直帮着调查案情但一直被打压的警官也终于扬眉吐气了！”
“正义虽迟但到！”
“这个孙家真的不是好东西！接楼上，我听说了好多意外事故，其实都是蓄意而为，不信你们可以去找找近些年孙家投资的产业相关的意外案件，九成都是车祸！而且车祸现场都有某种奇特的仪式感，意外身亡的人身上必定少一个部位是怎么也找不到的那种！”
“楼上别说，我害怕！听起来像国外的x教仪式感！”
“真的邪得很！判他死刑我都觉得便宜他了！这种人身上沾染的人命简直数不清，死了都得下十八层地狱！”
网友讨论的方向慢慢有些偏了。
在瑞林医院专属办公室坐着的楚齐看着网友们的发言，那一双灰栗色的眼眸越来越暗沉，尤其是那几条讨论被意外身亡，以及带有仪式感的评论。
字字句句，如血如泣。
人为制造的车祸意外，他父母72小时都没搜寻到的残肢，无法找到的肇事逃逸者……
警方无奈的叹息，欲言又止的安慰，姑姑恨意昭昭的注视：“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该为他们报仇！”
他当然要为他们报仇！
一对和蔼的，平凡的，和众多同行一样，流行病发时冲在第一线，功成身退从不在意名誉的医务工作者，怎么会在回国的当晚遭遇一场漏洞百出的车祸？
肇事者逃逸而亡，刚好沿路的摄像头都坏了。
哪有那么巧？
“楚医生！”
急匆匆赶来的刘院长打断了楚齐的思绪，他不动声色地关闭手机屏幕，抬头。
目光清冷而疏离：“院长，有事？”
“孙淼在送往监狱的路上又中风了，你跟我过去一趟！”
青年握紧了手机，灰栗色的眼底暗芒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