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庄园。
副驾驶坐着的少年透过右后车镜看着体检室里那道逐渐变小身影，眼里的笑意散去，表情再次凝重起来。
作为专业保镖，戴着墨镜也不妨碍南玻图敏锐地察觉他情绪的变化。
南波复很看好这个小少年，和他们聊天时总不经意流露出对他的欣赏和顾忌。
没错，又欣赏，又顾忌。
欣赏于他18岁的年纪便拥有远超常人的学习天赋和记忆力，顾忌于他才18岁就已经展现出非比寻常的黑客技术和不易掌控的心性。
一说拳法，不过才两个月，他已有小成，从一开始接不住南波复半招，到现在已经可以和他过上五招，对于南波复教授的拳法更是能做到一比一还原，连力道和轨迹都能完美复刻，超强的记忆力和领悟力堪比AI；
二说他的专业课计算机与编程，从入门学习到现在才3个月，却已经能够独立地攻破他们建立的宾客系统，并且在他们及时发现入侵信号开启防火墙修复时，依然拿到了邀请函的防伪章。
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大一学生能够拥有的黑客技术，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无条件限制地学习，他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不好预测。
而这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赋少年，同时也拥有着复杂的心性。
看起来纯良无害，实则心计颇深。
面对江景焕那样的商海恶狼，年纪轻轻，阅历不多的他依然能从容不迫，稳占上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把人气出了心脏病。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小孩能干得出来的事，有些人，光是站在江景焕面前怕都得尿裤子。
“江先生，你和你的爱人给了我这条命，同样，也要过我这条命，我不欠你们的。血缘关系很重要吗？如果你执意这么认为，要不我跟江寒换一下血？你要是做得到，把基因换了也不是不行。”
这是江景焕第三次出现在m大，让江凛回江家时，江凛对他说的话。
南波复就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他的话听得一字不差。
没有爱，没有恨，平静地就像是给一个从无交集的陌生人指路。
但那是他的生父诶！
爱，或恨，都是正常的情绪。
他却不屑一顾，无动于衷，亿万家产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分量。
南玻图结合他的经历，试图揣测过他的心理。
如果他的记忆自小超乎常人，那么他被亲人抛弃的事一定也记得，那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无异于世界崩塌。
他后来生活的那个单亲家庭，也只有一个半文盲的养母和没多少见识的姥姥。
她们能给他的精神教育少之又少，他的三观只能依靠外界反馈给他的信息来塑造。
确如南玻图所想，一副皮囊而已，江凛根本就不在意。
过于优秀的外貌对于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来说，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从小经历过的轻薄和蔑视，让少年渐渐学会了偏激的自我保护意识，戴上虚假美好的面具，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在巨鹿那一晚，遇到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反正在意他的人都不在世了。
人生是好，是烂，都没有意义。
他只是想用一个最轻松的办法，拿到钱保住姥姥留给他的房子，下半生在那里慢慢腐烂。
可是，唐芯出现了。
那一晚，她把他带离了那个污秽的大染缸。
告诉他，他有未来。
揉他头发的动作，那么轻柔，怜爱的目光那么纯粹，没有掺杂丝毫的狎昵和逗弄。
是她给了他人生新的光。
又怎么能放任别人伤害她呢？
哪怕只是有这个想法，也不行！
少年闭着眼，看起来睡着了，但不自禁跳跃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暴露了他此刻内心正在盘算着什么。
南玻图审慎地考虑后，开口：“大小姐有我们保护，我们不会让她出事，你不需要为她做什么，听她的话好好学习就行。”
闻言，少年微微睁开眼，眼神淡然，看着昏暗的前路，暗光浮动。
“如果我说，我知道开枪的人是谁呢？”奶音低沉。
“嘶——”
一个急刹，南玻图将车子停在了路中央。
前排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因为惯性向前晃动了一下，跌回靠背时，南玻图握紧方向盘，松开了刹车，重新启动车子。
“这么久都没消息，那个人应该不好抓吧？”少年气息沉稳，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出现呼吸的波动。
“说来听听。”
“m40A5步狙，5发弹匣，7.62*51mm通用子弹，轻便易携带，有效射程1000米，”少年语气幽幽，“姐姐让你们报警，警方那边应该查不出来子弹源头吧？”
墨镜后的大眼睛微微眯紧，意外于少年对枪支的熟悉度。
那确实是国外雇佣兵常用的狙击步枪，国内禁止流通，背后放冷枪的人，必然没有通过正式的渠道登记过那款步枪。
通过警方来调查，结果也是一样。
大小姐万事找警方，他们不是很理解的，但，总有大小姐的理由吧。
少年眼眸微斜，看出他墨镜后那双大眼睛藏着的惊讶，嘴角微勾，“我四岁时，在江家见过那款步狙。”
南玻图鼻腔狠吸了一口冷气，浓眉皱在了一起。
好家伙！
果然是个记忆天才！
四岁的事都记得，太特么妖孽了吧！！！
要不是端着职业保镖的素养，他真想扔开方向盘把身边的少年立刻打包送到研究基地开颅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南二哥，打个赌怎么样？”少年饶有兴致地侧目看他，“如果这件事跟江家有关，我要做的事，你们不许告诉姐姐。如果跟江家无关，我就不掺和，怎么样？”
“……”
他这是打赌？
完全就是笃定了这件事跟江家有关！
32岁的成熟保镖没有轻易应承江凛的话。
一脚油门将他送回m大宿舍楼下，在他下车前，郑重告知：“别轻举妄动，大小姐不会希望你出事。”
少年泯笑不语。
下车后，对着车里的人摆摆手，看起来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漆黑的宿舍楼。
宿管阿姨已经锁了门，听到动静来开门，不太高兴，但见是那个学校里有名的漂亮小伙子，立马堆起了笑。
“哎哟，小江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晚上的外面可不安全！”
少年笑笑：“有点事耽搁了，麻烦阿姨了，让你睡了还起来开门。”
“没事没事！下次记得早点回来就好！”宿管阿姨麻利地开了门放他进来，余光瞥向路上掉头的黑色大车子，内心啧啧，却也没有说什么。
能住在这一栋宿舍楼里的，都是学校特别关照的学生，她一个小小的宿管，还是别八卦了。
锁了门后，宿管阿姨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江凛走到楼梯口，隔着玻璃门注视着黑色的车子离开，敛眸上楼。
进入宿舍时，三个室友还在各自奋战。
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就各做各的。
江凛这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一点儿都不好惹。
之前让校花当场丢了丑，校花的舔狗们接二连三地找他麻烦，结果一个都没落着好，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学校以聚众斗殴为由记了过。
他呢？
事了拂身去，片叶不沾身。
平时也是神出鬼没地，和他当室友，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表面的和谐，不深交，也不得罪。
江凛亦如是。
对他没有威胁的人，他也可以报以善意。
简单收拾一下上床，他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程序，敲了一段代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