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渊单手拄在金雕龙头扶手上，额前彩珠玉石冕旒微微晃动，居高临下的看着脸上带笑的顾沉景。
顾沉景挑了挑眉，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丞相，眉头微皱：
“陛下，季丞相为国为民，又年事已高，就算陛下生气他弹劾小皇弟，也实在不该让他这样跪在地上。”
说罢，也一撩衣摆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句句真心：“臣弟请陛下对这件事秉公处理！”
站在朝臣队伍最末尾的位置，季云遥勾了勾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沉景也会帮忙，但越多人弹劾，顾沉星的下场才会越惨。
这种恶毒的人就该被下大狱才对，怎么配当街欺辱他的云远？
顾沉渊好整以暇的看着玉阶之下的人：“还有吗？”
殿中众人言语窃窃，低声议论起来，不出顾沉渊所料，接下来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跪在地上，恳请顾沉渊惩罚顾沉星。
顾沉渊深深的看了一眼季深，这些阵营不一，文臣武将都有，但对于惩处顾沉星之事，却出奇的口径统一。
他也是好奇，沉星到底是怎么招惹了这个老狐狸了？让他这样追着咬个没完。
群臣见顾沉渊没有什么表示，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吵吵嚷嚷的想要顾沉渊给个说法。
顾沉渊轻抬起手向下压了压，殿中立刻噤声。
他面无表情，连刚才的愠怒都看不出来了：
“众位卿家说了半晌，可有真凭实据？若是空口白话，朕可要治你们的罪！”
殿中寂静了一瞬，季深又拜了下去：“陛下，就算您要治老臣的罪，臣也要说，小王爷的罪证，京中百姓皆为见证，家中小儿就曾受过欺辱！”
季深的话掷地有声，似是想起家中小儿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两滴泪来。
老臣泣泪，真让人见之伤心，闻之落泪。
顾沉渊冷冷的看着他，若是早先顾沉星没有把这件事先和他说过，他又没有派身边的人去查验的话。
今日恐怕还真的会相信了这位两朝丞相丞相的一面之言。
可正是因为他早已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丞相幼子有了些印象，才会觉得现在季深说出的话真是荒唐。
“放肆！”
季深猛然一惊，方才顾沉渊再生气都没说过重话，现在这是怎么了？
顾沉渊冷声喝道：“朕看你为国为朕是假，为你自己私欲才是真。
当日之事朕早就派人查验过，真相到底如何，想必朕比丞相还要清楚。”
顾沉渊声音沉沉的压在季深的身上，让他的脊梁好像更弯了些。
“朕看丞相是有些老眼昏花了，才会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些小事拿到朝堂上来说！
还有你的那个好儿子，撺掇你胆敢污蔑朕的皇弟，朕自然会和他清算。”
季深一急：“陛下！这不关犬子之事，实在是……是小王爷太过放荡不羁，就算是羞辱犬子之事并不属实，小王爷公然狎妓也是事实啊。”
顾沉渊脸色黑沉：“谁说……”
“谁说本王公然狎妓了？”
顾沉渊一惊，转身看去，顾沉星身穿亲王冕服，正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过来，身边还跟着贺寒。
他忙站起身来朝他迎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你身体是没好，怎么过来了？”
顾沉星朝着顾沉渊眨眨眼，狡黠的狐狸似的：“不是答应了皇兄要来上朝，所以今儿就过来了。”
他唇角带笑，目光凉凉的扫向季深和顾沉景：“谁成想一过来就听见有人在污蔑于我。”
季深冷哼一声，看向顾沉星的眼中恨不得要喷出火来：
“小王爷这话说的倒是轻巧，这朝堂重地，岂是你一个不学无术，现在仍是白丁之身的闲散王爷可轻易踏足的？
就算皇上厚待，你可以踏入朝堂，也断没有朝会半途贸然闯入的道理！
小王爷，你未免有些太肆意妄为了吧？”
顾沉星还是笑眯眯的，看向顾沉渊：“皇兄，臣弟可以这个时候来吗？”
顾沉渊也弯了弯眼睛：“朕说，可以。”
季深一噎，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说上十句，也抵不上顾沉星一句。
皇上也好似被这个草包纨绔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般，偏帮太过了吧？
季深胡子抖了抖，冷哼一声：“王爷巧言令色，讨好了皇上，臣不如您，只是老臣之言也不怕您反驳，这是非黑白，都城中人人可知。
您整日只知道逗鸟遛狗，听闻您府上斗犬也顿顿吃肉，下人时时伺候，这些，您总抵赖不得吧？
还有，您公然出入春意楼，这也是都城中众人亲眼所见，你抵赖不得！”
顾沉星斜斜的站着，真真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小公子样子，一把嗓子脆生生，说出的话倒是扎季深的心：
“季丞相，既然你一定要如此污蔑于我，我便也不给你留颜面了。
京外八十里处的一处田庄，是丞相私库的财产，那庄子现在的主子，一位年不过四十的美妇，和她膝下一双儿女，季相您可熟悉啊？”
季深脸色瞬间苍白，仿佛见了鬼怪一般。
顾沉星慢悠悠的开口：“不知情深不寿，洁身自好的丞相大人此生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丞相夫人，可知道这对庶子庶女的下落？”
季深一下子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沉星，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柔娘是他远方表妹，比他小上些年岁，是他本来想娶之人。
但仕途艰难，云梯阻断，为了向上爬，他不得不娶了当时最煊赫的世家之女，也就是现在的丞相夫人。
待到他功成名就之时，柔娘才能跟着他，柔娘等他多年，他本不想相负，希望能将柔娘迎进丞相府抬为平妻。
谁知丞相夫人善妒，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她们母子三人安顿在田庄。
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也并非为了夫人所言，而是为了他心爱的柔娘。
可这么多年他行事谨慎，为保全一对儿女，从未走露过半点风声。
顾沉星一个闲散王爷，到底是怎么知道这种秘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