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王以歌就浑身发怵，后背都不由地开始抽紧。
在每一个骷髅走出的地方，都有着一个绿色的，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眼珠。
光是看到这些眼珠或许只会让人感到一些害怕和奇怪，可关键在于，它们在动。
就像真人的眼睛一样，不断地在转动。
而最恐怖的是，当王以歌发现它们，靠着它们走过去的时候，这些眼球居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前所未有的赤裸感在王以歌心头升起，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这些眼珠看穿了一般。
心里毛骨悚然。
他实在是讨厌这样的感觉，冷哼了一声后，右手一挥，手掌上多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然后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眼球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咿呀~~~”
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啼哭的婴儿，让人越发难受。
眼球直接破碎，流出来的鲜血是深红色的，且一直流个不停。并且不断发出婴啼声，仿佛是在控诉着下手的人。
王以歌闭上眼睛，将那啼哭声摒除。
他知道，这是在故意影响自己的心境。
这玩意儿的存在本来就不是正常的。而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才不想因此而增加自己的负罪感。
于是，手起刀落，周围的七八个眼球都被自己刺破。
一阵阵的婴啼声，十分吵闹，让王以歌有些烦躁。
但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也没有因此而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混账！”他怒骂一声，以此来守住自己的心神。
然后，迈步跨出，决定离开这里。
或许是见自己的“精神攻击”没有见效，也或许是看到了王以歌的即将离开。
那些眼球突然停止了出声。
紧接着，那些被刺破的孔洞里，开始冒出黑雾。
随之而来的，还有呼啸的声音。
终于是要露出真面目了么？
王以歌停下脚步。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这些眼睛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那些骷髅也不是一直就在这里的。
自己行走的途中，不断感受到的压力，应该就来自这些眼睛的主人。
而此时，它也许已经忍不住，被自己的挑衅给激将出来了。
黑雾弥漫，很快就笼罩了一方空间。
嘶嘶的声响里，黑雾逐渐凝实。
到最后，王以歌终于是看清了它的面貌。
一个生有四只手的高大怪物。
大约有两个人高，四只手，各持一把不同的武器，但都锈迹斑斑。
最离奇的是，这家伙的头上不是头发，而是一只只拇指大小的眼睛。
眼珠是绿色的，正不断地四处张望着。
看着眼前的怪物，王以歌慢慢地后退了几步。
在不清楚对方战力的时候，他不敢有所大意。
“是你，扰了本座清梦？”怪物正常的两只眼睛盯着王以歌，手里的武器一直不断地挥舞着。
“咦？居然不是魂体，活生生的人？”怪物似乎是很惊讶，话音里还有着一些仿佛是刚睡醒的迷茫感：“人类，你是如何走到这里来的？”
居然还会说人话？
王以歌更震惊了，小心地看着对方。
“怎么，人类就不能来这里？”
他反问道。
“当然，骸骨阶梯是引导罪恶之灵魂走向地狱的通道。你是生着，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不该来到这里。”怪物的口气听上去，似乎并没有杀意。
这让王以歌觉得更加奇怪了。
“可是我来了，不是么。也许是凑巧吧。”王以歌回答到，然后又很是不解：“你是谁，为何要阻碍我？”
“我是谁？”怪物突然迷茫了一下，然后仰起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以歌也不敢去打扰。
怪物才终于开口说话：“我也忘记自己是谁了啊。只知道，在这里，考验每一个下来的恶灵。”
“考验？考验他们干什么？”见怪物并无杀意，王以歌稍微镇定了一些，开始试着去和对方沟通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对这个地方的了解。
如果能通过眼前的怪物了解一些的话，将会很不错。
“你可知道，脚下的阶梯叫什么名字？”
“不知。”王以歌摇头。
“判魂梯。此梯上的灵魂，都为恶灵，为世间无恶不作者去往地狱的道路。”怪物说着，却是坐了下来。
然后，朝着王以歌示意了一下，让他也坐下。
王以歌犹豫了一下，坐在了一边。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啊。冥府，怎么这么空荡荡了？”怪物仰头，似是在回忆，又像在感叹。
这怪物居然让自己坐下来，和自己对话，这让王以歌格外惊讶。
他倒是很希望如此，却也不敢放松半点的戒备。
手掌里的青玄紧紧握着。
“应该有，百万年了吧？”王以歌说道，根据温如水他们说的信息，冥府和冥族消失，好像是有这么久了。
“百万年？”怪物并没有显得太震惊，然后感叹起来：“我就睡了一觉啊。”
“呃，那个，前辈，这个判魂梯，到底是……”
“你说这？”怪物一只手划拉了一下，指了指屁股下面的阶梯。
王以歌点头。
怪物的嘴角，笑起来很难看。
但能感受到他在笑。
“判魂梯。我之前说过，这阶梯是世间那些无恶不作的恶灵去向地狱所必须要经过的通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会在这条长长的阶梯上，设下无数的关卡，来审判路上的恶灵。”
“若是他们有悔改之心，就有机会被送回血海之中洗涤恶念，待一切都洗干净之后，他将重入轮回。”
原来如此。
王以歌点着头，明白了自己为何总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或许就是这种审判的监视，让他有如此感觉。
那样的压力下，他觉得，不少人都会心虚的吧。
“那，会有恶灵被重新送回去么？”王以歌问道。
“有，但很少。”怪物说着，语气里带着些许看穿沧桑的无奈感。“其实，大部分的恶灵，都靠着一股执念在为恶。这种执念的产生原因有很多，而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自己所爱的，被别人残忍摧毁。”
“其实，恶灵也有可怜之处。”怪物说着。“当然，这并不绝对，还有的，是天生的恶。这种恶灵，会在第一次审判过后就直接扔到地狱里。”
“那在地狱里，应该会惩罚他们吧？”王以歌问道。
“自然。他们会一遍一遍地，以受害者的身份去经历自己所做的每一件恶事。”
王以歌嘶了一声，这只是听上去都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敢问前辈，你们又是如何来判断一个灵魂的善恶？”
“无需判断。”怪物的回答让王以歌意外。
“为何？”
“善恶之分，从来都没有一杆公平的秤来衡量。”
“所以才会有着判魂梯？”
“是的，我们只是一个审判者。至于脚下的路，都是世间灵魂自己选的。它们走哪里，早有天意。”
“至于你，”怪物看向王以歌，突然笑问：“你可知道，为何我会愿意坐下来和你说话？”
“是因为，刚才我的坚守本心？”王以歌试着回答。
“是，也不是。”怪物笑笑：“你不是灵魂，但是你能走到这里，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和需求，所以我不会阻止你。还有就是，我掌管这判魂梯以来，第一次见到活着的人，你，让我很开心。”
王以歌干咳了一声，笑道：“前辈开心就好。”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偷偷看了看一眼对方，在这里这么久，如果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一定会很孤独。
自己只是在阶梯上走了半天，那种孤独感都快让他窒息了。
更何况眼前的怪物。
“你可知道，为什么会是我在掌管判魂梯？”怪物继续问道。
王以歌微微摇头，只能试着去说出自己的理解：“因为前辈能看透灵魂？而且不会错过。”
长这么多眼睛，应该是这样的吧？
怪物满意地笑了：“你说的，大概没错。我天生百眼，能洞察一切。做这份工作十分合适。”
“但这都不是我能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怪物看向王以歌，有些期冀地问道：“你，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王以歌点点头，总觉得答案或许会很出乎自己的意料。
“嘿嘿。”怪物仰头一笑，嘴角微微完全，王以歌突然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万般的无奈和深沉的落寞。
“因为，我一直都被人叫做怪物啊。”
嘶~~~
王以歌倒吸一口凉气。
这看起来极其平淡的一句话，却是如巨石击中井眼，将一切平静都击碎打破一般。
来他这里，只是因为被人称作怪物？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是堆积了多少的无奈？
王以歌不敢抬头，因为他害怕自己多余的一个动作都会让对方感受到不尊敬。
而说实话，他在心里也一直都在把眼前的前辈，当做是怪物。
只因为，这位前辈的长相和身姿，的确是有些太过于不符合审美了。
难怪，他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或许，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人教过他的名字吧？
这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无奈？
“后来，我就被派到了这里，这个上下十万里长的骸骨阶梯。在这判魂梯上，用我天生的能力，却审判每一个恶灵。”
“其实，这份工作，我做的很开心。没当我激发出一个恶灵的向上之心后，都会成就感满满。而且，会在他们一声声‘百目大人’的称呼中，迷失自己。嘿嘿。”怪物嘿嘿笑着，王以歌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宛如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糖果一般的满足和欣慰。
百目大人，王以歌笑了笑，自己终于不用以怪物来定位这位怪物前辈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我的成就永远没有人看到。”
“现在有人看到了。”王以歌笑着说道。
“是啊，终于有人看到了，但冥府也不再是曾经的冥府了。这里，已经好久没有灵魂来过了。那些恶灵，不来冥府，他们会去哪里呢？”
百目大人感叹着，眼神有露出一丝担忧。
王以歌皱起了眉头，有些没太明白对方的意思：“百目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冥府以前，是专门收集灵魂的吗？”
“不是收集，是引导，”百目大人仰起头，陷入回忆：“冥府的作用，就是引导世间逝去之人的灵魂，让他们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让善灵进入轮回，去到下一世；让恶灵坠入地狱，待洗清罪孽后方可再次轮回下一世。”
“呵呵，算起来我的工作算是最特殊的了，让恶灵洗心革面，这活儿不好干啊。”
“倒是夜叉那小子，工作最轻松，只需要守着引魂梯，不让灵魂们乱来就好了。话说，你来的时候碰见他了没？那老小子脾气火爆，要不然也压不住那么多的灵魂。”
“咳咳，好像没有。”王以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我想也是，你要是碰见他了，也来不到这里。以你小子现在的实力，他一叉子你就没了。”百目大人嘿嘿一笑。
笑的王以歌心里直发毛。
“百目大人，您和夜叉前辈的关系，很好？”他试探着问。
“怎么说呢，我其实只见过他一面。”百目大人笑道：“还打了一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了啊。”
王以歌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把夜叉吃掉了。
天知道这百目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善变呢。
“大人，您说这阶梯有十万里？”他岔开话题。
“嗨，吹牛罢了。不过万里却是有的。对了小子，你还要往下去？”
王以歌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可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没办法。”
“那我可帮不了你了，我是不能离开判魂梯的。往下走，再走一个时辰左右，你就能走到底，出了门，就到审判殿了，恶灵们会在那里接受审判，最后根据审判结果押往洗罪地。我记得，洗罪地的终点，就是轮回门，到了那里的话，你就能找到出口了。”
“多谢百目大人。”王以歌站起身，躬身行礼。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难得遇到一个活人，我这话也说的有点多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啊。”
王以歌挠了挠头，局促地笑着，他是真不敢在这里待太久了啊。
“前辈，晚辈家中亲人挂念，实在是没办法……”
“理解，理解。快去吧。”百目大人挥了挥手，示意王以歌快走。
王以歌再次行礼，然后向下走去。
他一刻也不敢多待，因为害怕百目怪物突然发难。
在未知面前，一切都要小心，都要谨慎。
而在他走后不就，百目怪物缓缓站起身来。
一双眼睛看向王以歌离去的下方，脑袋上的无数个眼珠像是会说话一般，不断地扭动。
“别吵了！”突然，百目大人怒吼一声，声音被他用元气压制住，没有传开。
“这小子连夜叉都能吃，我不能冒险。”
他的话音落下，脑袋上的那些眼珠顿时安静了下来。
“嘿嘿，至少现在，我让他对冥府的印象是不差的，对么？一百多万年了，我们对现今的修界了解太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夜叉那小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放他进去，就是为了让后面的人也能了解一下现在的修界。这小子可不简单，十八岁不到，四阶大元师境，体修，且体内拥有五种属性元气，这在我们的时代，可是最顶尖的天才妖孽。”
“这让我，不得不谨慎一点啊。”
百目怪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
若是王以歌能听到他的这些话，恐怕会吓傻。
原来刚才百目怪物在自己面前表现的一切，都是假的。
当然了。王以歌现在是不可能知道了。
他走出对方视野后，就疯狂向下奔跑，真的是一刻也不敢多待。
那百目怪物给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接下来，百目怪物口中一个时辰的路程，被王以歌一刻钟就跑完了。
因为他一直在跑，以他现在的体修能力，也完全没有感受到疲累。
果然，走完楼梯后，出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走廊，走廊的另一边，是一扇门。
王以歌走过去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
一些微光从半掩的门缝里微微闪烁着，传递出它们的温暖。
缓步来到门边，王以歌收紧了心神。
从半掩的门口向外看去，那边看起来是一个昏暗的大厅，这些微光，似乎是烛火。
或许也不是烛火，而是这一路以来王以歌依旧见怪不怪的灵魂灯盏。
轻轻拉开门，吱呀的摩擦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让人不免毛骨悚然。
生怕会引起什么不该有的注意。
这声音使得王以歌不敢开门太多，自己能过去，就停下了拉门。
挤过去后，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大厅，约莫有一个足球场大小。
大厅空荡荡的，除了在远处的另一端，有着一张巨大的桌子以外。
王以歌缓缓向前，来到桌子面前。
桌子高约三四丈，长五六长，宽度四五丈。
王以歌站在那里，显得无比渺小。
他不敢想象，是谁使用的这张桌子。
这站在桌子面前，对方给的压力着实有些恐怖。
脚下运起筋斗云，凌空而起，落在了桌面上。
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在桌子的一端，摆放着一叠厚厚的纸，被灰尘覆盖着，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而在另一端，有着一个巨大的惊堂木。
惊堂木一般的是拥有审判权力的官员所用，那就代表着，这张桌子的主人，有着审判的权力。
联想到百目怪物所说的，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就是审判恶灵的人了。
冥府还真是奇怪，里面的人一个个都体型超大的。
或者说，冥族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个都是巨大的怪物？
在惊堂木的旁边，有着文房四宝，砚台似乎已经干涸。
笔台上，还放着一支奇怪的笔。
这支笔除了巨大之外，还有着很奇怪的笔头。
它的笔头，不是笔毛，而是一些虚幻的烟雾。
王以歌稍微一感应，心里顿时大骇。
这笔毛，居然也是用灵魂制作而成的！
那这样说来？
王以歌凌空起身，转眼看去，发现那砚台里的墨，也是十分奇怪。
看起来像是干涸了，但实际是只是一种沉寂。
王以歌忍不住打出一道元气。
啵~！
声音过后，那看色干涸的墨汁受到了刺激，居然开始涌动起来。
无数黑色的气雾从里面扰动，升腾、律动。
更像是在挣扎。
但，无论它们如何挣扎，都始终无法逃离砚台的范围内。
“还是灵魂？”连墨汁，都是用灵魂而制作的。
这冥府，到底是什么来头？
百目怪物不是说，冥府是引导灵魂走向来生的吗？
可自己见到的这一切，都不像啊。
王以歌开始陷入沉思。
而在他沉思的时候，在大厅的某个角落。
一个看起来并不奇特的地方。
却是有着轻微地风，从墙上的一个像是年久失修而出现的裂缝里刮出来。
只是这风吹的很有规律，如呼吸一般，时进时出。
许久后，王以歌也没有理清楚什么头绪，但心里对于百目怪物的话，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认同。
他又来到桌子的另一边，目光落在了那一叠高高垒起来的纸上。
右手一挥，一道劲风吹过，纸上的灰尘被尽数吹散。
待灰尘散尽，引入眼帘的，是一叠叠有些黄旧的，简单装订了一下下的纸张。
王以歌翻开最上面的一叠。
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凑近一看，全都是名字。
而每个名字的后面，还有一些小小的批注。
比如：孙二狗，极恶，拒不悔改，将受八重难。
本子上记载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看来，这应该是记录恶灵们最后审判结果的审判簿了。
粗略的翻了翻，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记录，也印证了王以歌的猜想。
这么看来，这里就是百目所说的审判殿了。
那么，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洗罪地了吧？
王以歌抬眼看向四周。
在审判殿的后方，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门。
门边，还立着一个高大的，手持长矛的雕像。
雕像满脸恶容，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