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佰吃了闭门羹。
他爬上实验楼的天台。
实验楼的天台空空荡荡，抬头，蓝天无边而安静的笼罩下来，隐隐能听到楼下同学们的语笑喧哗。
陆佰沉默坐了二十分钟，直到上课。
......
当天夜晚，陆佰的书房，室内灯开得明亮。
“......就是这样，我讲得明白吗？”
“懂了，懂了，谢谢老师。”
陆佰对着电脑屏幕说道。
屏幕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有点婴儿肥，却一头利落的短发，表情冷淡。
他翘了晚自习，来上网课。
这是他从某教育app上，购买的998三天名师一对一尝鲜课。
名师果然名师，虽然看着年轻，却将陆佰的问题解答得鞭辟入里。
陆佰已经有了定计，待下课以后，熬个夜，将过往的化学知识重新捋一遍，找出那些磕绊的关结，明日课程继续请教。
“那好，这节课就到这里，再见。”
“老师再见。”
“哦对了，等会我把后面的两节课退掉，你到时候点下同意。”老师说道。
陆佰问：“老师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做这种1对1的答疑，也没有这样的教法，这节课算了，后面两天就不上了，不合规矩。
而且，我也看出你基础不错，你可以报名刘永刚老师的化学精英班，就在这个app上。”
“可是，老师，其实我只学到碱金属部分，再往后我都没学。”
“没学？什么叫没学？”
“就是没听过课，也没写过作业。”
“喔。”
这么说，他是有一半化学没学过，张老师虽然奇怪，但也没心思探究来龙去脉。
她思考了下说道：“那你找找卓宇翔的基础精讲全程班，他的基础课还是很出名的，适合你这样。不过他在另一家教育机构，不在这儿，具体你再找一下。”
陆佰迟疑道：“全程班......”
跟这样的课，意味着陆佰跟从老师的流程走，他可以托付陆佰至关重要的学习节奏吗？
张迎雪打断道：“全程班就是跟着他高三一年，他是走两轮复习，所以基础而细致，你如果用功，能从30分提高到70到80。”
陆佰问道：“老师，跟他化学能过95分吗？”
“95分以上？”
“我都不能保证手底的学生有多少考过95。”
化学95分意味着，选择题单选多选最好全对，只错一二个填空。犯错空间太少，稍有不慎便跌破了。
何况这孩子高三了化学还只会一半。”
张迎雪被这孩子逗笑了：“你怎么想得，都高三了，脚踏实地吧，别眼高手低。”
可是，陆佰说道：“老师，我要去北大。”
“什么？”张迎雪没听明白，“你去北大，走着去还是坐车去都行，说这个干什么？”
“老师，我不是单纯想要化学考95分，我是想......考北大。”
“哈，行了，别说俏皮话了，一会儿你记得点下同意。”张迎雪收拾桌面，准备结束。
陆佰确定的说道：“老师，您知道有什么课程能教我上北大吗？”
张迎雪收了笑容，皱起眉头：“你认真的？”
陆佰点头称是。
考什么学校，从不该挂在嘴上，但张迎雪作为京城名师，每年手底下都会走过十几几十名北大清华生，所以陆佰想问计于她。
“没有。”张迎雪冷冷的说道。
“老师，我有钱，我每个月都有一万五，不，三万的教学经费。”
“你其他科目怎么样？”
“和化学差不多。”
她觉得这个学生不明事儿，她说道：“我教了十年，像你这种水平最后却考上清华北大的人只遇见十几个。”
陆佰瞪大眼睛：“不少了，他们怎么做到的？”
张迎雪叹了口气：“投了个好胎。”
“呵！”陆佰摇摇头。
张迎雪问道：“你呢？”
“没有。”
张迎雪摊手：“那办法我也没有。”
陆佰说道：“可是我有钱，我可以请老师一对一教学，让有经验的老师给我量体裁衣的制定计划。”
张迎雪摇摇头说道：“有本事为你量体裁衣制定计划的老师，你请不到。能为你量体裁衣，还能推着你考到九十五六分的老师，不会长期一对一教学，即使是我，也不会这样。”
张迎雪虽然年资不高，但成绩斐然，就每年的成果来看，算是京城化学教师中的顶点，比宋倩还要高上一筹。
“为什么？”
“不可能老师跟着学生的节奏，那样要时刻调整教学任务，尤其你定的调子太高，太费精力了。比如我教你一个人，别人就不用教了，那样要损失好多钱。”
“多少钱？”
“用你三个月的钱，请我一个月，我都不愿来。其实教学不值这个价，但不到这价真不会来”
这意思是，她一个月的教学收入有八九万。
陆佰默然，还只是一门。
张迎雪叹气，说道：“假如你想从普通教师哪里找跟你合拍的，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你有那种命吗？”
陆佰已看出，张迎雪虽然脸冷嘴厉，却是热心肠，还可能是个冷面笑匠。
而他也确实死了这条心。
没有老师就没有老师。
自学就是，我不信把几千页书嚼烂了吞进肚子里还能学不会做不对！
陆佰升起一股子狠劲。
张迎雪认真说道：“真正高考京城前二百名的，凭的是从出生开始修炼了十几年的内功，是积累，是习惯，是润物细无声，是循序渐进按部就班达到的高超境界。没有一年突击就从二本跃迁到北大的。这样吧，你报我的课，想让我跟你节奏是不可能，但我会适度的调整一下，让你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陆佰问道：“能上北大否？”
张迎雪绝倒：“合着我白说了，下课了，下课吧。”
陆佰长吐一口气，轻声自语：“算了，继续自学。”
“哎！”张迎雪头大，但她还是不忍，便刺道：“你嫌弃火车轮船慢，最后选择步行？”
陆佰解释道：“您之前说我基础好，那就是我两个多月从零开始学的。”
“什么？”
“两个月前，我升高三，才要学习，便买了这些书，开始学的。”
陆佰拿出《高化基》翻给她看，前面的页边都已毛糙，而碱金属往后则光洁平整，截然不同。
张迎雪皱眉问道：“你怎么学？”
陆佰无意多说，言简意赅：“梳理出逻辑，然后反复回忆默写，过段时间再反复默写。”
张迎雪凝滞了。
他说的简单，可是牛顿第一定律说的也简单，但实际有多难？
张迎雪能明白里面的意义，就像宋倩一样。
她说道：“你把书翻到......107页。然后把它朝向我”她随便说了一页。
然后她说道：“什么是化学平衡状态？”
陆佰说道：“概念是......基本要求是......特征是......”
张迎雪又问道：“化学平衡移动的含义？”
这很简单。
陆佰答了。
“真的？”张迎雪挠挠头，她摆出的那副严厉老师的样子已完全绷不住了。
“你这样子学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他是怎么在无尽的枯燥中前行的？张迎雪难以想象。
她很清楚，探索学习、深度思考、刻意练习的痛苦远超过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因为体力劳动符合人类几十万年进化的天性，而脑力劳动则是刚刚诞生几千年的需求，是反天性的。
学习意味着困惑，记忆意味着遗忘，一体两面，不断转换。
他在两个月的时间如此大的增量，意味着他必然不断的遗忘，不断的困惑，不断的怀疑自己，他怎么熬过来的？
“好吧，我承认，我判断不出你能考哪个级别的学校了。”
陆佰说道：“我能。”
“你能？好吧，你能.......”张迎雪问道：“但是，何苦呢？”
“因为这很重要。”
“我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你，但是，你加一下我的微信，以后每周我会腾出一段时间给你答疑，当然，仅限于你问我答，直到你坚持不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