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煊透过朦朦胧胧的雾气，望向了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语气竟然是有几分颤音：“婆婆，听你的意思似乎是笃定了昭昭会跟你走？”
“陆先生，这是命数。”
“命数吗？”
“江流儿也是如此与我讲的。”陆煊回过头，看了眼年迈的柳婆婆，轻声道：“其实我不太信命数这个词，哪怕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依然相信人的选择是被当时的局势与自身的性格所影响，而昭昭的愿望从来不是什么天下大义，自然是不会愿意跟着你们离开，除非是被大势所裹胁。”
听懂了陆煊潜台词的柳婆婆，没有恼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
陆煊见状又继续道：“婆婆，我们不妨来一个赌约。”
“赌约？”柳婆婆问道。
“我曾与江流儿打赌，若是昭昭愿意跟着你们离开，我便不再插手此事。”陆煊的面容平静，可语气中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同理，若是她不愿意，你们湘西的人都不许再来打扰我们了。”
“哪怕是这个世道会变天，陆先生仍然要这样吗？”
“湘西有这么多修士，想来也有其它神明的吧，如果昭昭的去留能轻易决定你们的生死，那湘西，是不是.....没有一点存在的必要？”陆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似是嘲弄的笑容，紧接着又道：“而且就算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我不认为昭昭是那个高个子，她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难道在场的各位仙长，都在指望着一个女子搭救？”
陆煊满是嘲讽意味的话语，当即惹到木屋里不少湘西修士投来了愤怒的目光，但碍于柳婆婆在场，都不敢发作，只得是冷哼了数声。
“先生何必言语激怒我等。”柳婆婆长长叹了口气：“既然先生不相信，老身便与你赌上一二吧。”
“若是在娘娘知晓了一切后，她仍然想要跟先生离开，我等便不再阻拦，毕竟......这算是我们湘西三百年前就欠下娘娘的。”
得到柳婆婆的回答后，陆煊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是放松下了几分。
他自认为与这群湘西修士争斗起来，很难有完胜的把握，如今能够用赌约的方式来解决这一件事情，自然是极好不过的了。
至于昭昭会怎么选择，陆煊从未想过。
在确定了赌约后，陆煊方才道：“婆婆，事不宜迟，你既然说有办法上山，还请告知小子。”
见陆煊有连夜上山的想法，柳婆婆自然是没有阻拦的道理，于是便将所知晓的事情，尽皆告诉了对方：
“这些叛徒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娘娘，使得她不听我们言语便逃到了山顶的村子里，如今村子里的人怕都死完了吧，这座女人山也落到了它们的掌控之中，所以上山的道路，可谓是处处危机。”
柳婆婆微微停顿一二，方才继续道：
“故而，先生只需知道这几件事情，遇湖则绕，遇邪魅则避，遇叛徒则杀，如此可有上山的机会。”
“说到底还是用命搏杀？”陆煊笑了，但既然是自己的选择，笑容倒有几分洒脱：“婆婆，不与我一起上山吗？”
“呵呵，我等在娘娘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人，跟着先生一起上山，指不定会让那些叛徒有了借口蛊惑娘娘，以至于她做出误判。”柳婆婆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不过，先生也无需担心，我自会让人在后面接应先生的。”
“婆婆的意思是，昭昭还有自己的意识？”
陆煊有些错愕，他本以为陆昭昭做出屠村等行为，情况应该是与自己差不多，是在意识被仙家操控之后，万万没想到，这些叛徒并未控制她的意识。
“她乃是后卿娘娘的化身，那些叛徒说到底只是一群不入流的货色，哪里敢如此行事？”
陆煊闻言点了点头，又问出了之前的一些疑问：“小子还有一事不明，既然这些叛徒与你们是相对立的。它们为何没有杀害昭昭，而是一直跟随于她？”
柳婆婆的回答，有几分玄之又玄的感觉：“她是娘娘的一念，只要娘娘的仙人果位还在，她就算是死去，也会以各种形式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直到完成娘娘的执念。”
“执念？”陆煊有些疑惑：“她不是后卿具备人性的一面吗？”
“执念同样也是人性。”
“那她的执念是什么？”
“没人知道娘娘的执念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柳婆婆如实回答道：
“娘娘在百年前便陷入了沉睡，自那时起，我们才知道娘娘将自己的神识分拨出去了一部分。
“眼下法坦降临在即，娘娘的神识若还不能归位，这样的后果，不是老身与先生能够承担的。”
法坦！
又是法坦！
陆煊听到这两个字便觉一阵火大，不由追问道：“婆婆，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法坦又是怎么样的神灵？”
出乎陆煊意料的是，这一次柳婆婆并未回答陆煊，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陆煊本来还想询问一些事情，但见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也不再自讨没趣，没有继续问下去。
朝柳婆婆拱了拱手，陆煊便离开了木屋，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雾气之中后，蛇青这才上前道：“婆婆，难道真的要放任他们离开吗？”
“呵呵，一切皆有定数。”柳婆婆微微叹了口气，原本就佝偻的身形，一下子弯得更厉害了，就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再则，湘女三百年前便为我等牺牲过一次了，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听到柳婆婆如此说，蛇青也不好在劝，倒是一旁的江流儿，虽然心中同样笃定天机子的推演之术不会出现问题，但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婆婆，我们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如果这一次不是天机子口中的时机，那何时湘女才会跟我们离去？要知道傩愿祭奠，可是迫在眉睫了，族里询问起来，我们又该如何交代？”
“哼，交代！”柳婆婆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言语间竟多了几分怒意：“若不是他们自以为是，上任湘女怎么会与我们湘西离心离德！三百年前的傩愿祭奠又如何会生出那般多的事端！他们还想要什么交代！”
就当柳婆婆的话音刚刚落下，白色的浓雾中，忽然传来了陶罐碰撞的声音，只见那些邪祟几破裂着躯体，惊慌失措的朝着木屋跑来：
“出事了，婆婆出事了！”
“山下来了好多人！”
“大哥被打碎了！”
“二哥被吃了！”
“太凶了，这群人太凶了！”
柳婆婆见到陶罐们凄惨的模样，目光微微有些凝重，她知道，这是天上仙的人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