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人正梦见狮子
海平面上浮现的三角鱼鳍，层层叠叠地布满了大片海域，它们好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样，成群结队地出现。
渡边枫一睁眼，就看见一条牙尖嘴利的灰鲭鲨，张开它那刀片般锋利的快口，从船侧拖行的大鱼身上咬下一大块鱼肉。
老人并没有任由这些畜牲们肆意妄为，他举起鱼叉，对准灰鲭鲨的头部，猛地扎进它的脑袋。
这条快有小船一半大小的鲨鱼，翻了个身子，带着额头上的鱼叉，缓缓地朝数百米深的海底沉下，渡边枫来不及将鱼叉取下，只得目送它消失在视线里。
“来吧！畜牲们！你们是好样的猎手，我也不差！”
老人拿起船上最后能当武器的短刀，口中骂骂咧咧不停，他将短刀和船浆绑在一起，面对更多凶残的鲨鱼，丝毫没有惧意。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决不能给打败！”他说着，又一刀结果了一条贪嘴的鼠鲨，“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
渡边枫被这一幕震撼了，这种力量感染了他，船舱里没什么像样的家伙了，他抄起另一对船浆，用粗的那头狠狠砸向围着小船进食的鲨鱼群。
一条、两条……数不清数目的鲨鱼沉入海底，翻起惨白的肚皮，老人的短刀刺进一条铲鼻鲨的背部，然后永远失去了它。
他接着用船浆击打那些嗜血的敌人，大鱼的大半部分已经只剩残缺的骨架，哪怕有异于常人的渡边枫帮助他，这条鱼也剩不下多少了。
木质的坚硬船浆拍断了，那就用断开的把手继续扎向对手，渡边枫失去所有能拿来当武器的家伙后，跳进海水里，用拳头对着附近伴随的鲨鱼，施展三倍强度的重击。
战斗在黎明前终结，大鱼骨架上的肉彻彻底底剔了个精光，老人伸出手，将海水里的渡边枫拽上船，两个人累到没有说话的力气，只顾着仰躺在船上，大口地喘息。
“圣地亚哥，我们还剩什么？”
“什么？那条鱼吗？该死的，还留着鱼头和骨头架子呢。”
“陆地快到了，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整一下了，下次记得多带点武器。”
“可惜我今天吃了一场败仗，不然肯定要请你去码头的酒馆喝几杯朗姆酒，姑娘们也会喜欢伱的，小伙子。”
相谈在这一段中止，渡边枫的身影渐渐淡去，老人遗憾的叹气，独自一人将小船和他出海获得的唯一战利品拖上岸。
一次失败难不倒他，一千次也不成，他是只能被毁灭，而不会被打败的人。
上了岸后，老人将船系好，赶海的人们发现了船边上的鱼骨，纷纷上前观看。
“它可真大，有十八英尺(四米五左右)长吧？”
“真可惜，如果是条完整的新鲜的鱼，一定能卖上好价钱。”
老人不去管这些围观的人，他一深一浅地拖着快散架的躯体，推开海边的家门，躺进那张不太舒服的破木床上，脸朝下闭起眼。
等到几个小时后，恢复了点体力的他出去转了一圈，当看到自己的鱼时，又忍不住耸动肩头。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去露台饭店补充了点营养，重新钻回自己四处漏风的家。
在大路另一头老人的窝棚里，他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经常陪他出海的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老人正梦见狮子。
“呼……！”
渡边枫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等到黎明出现的前一刻，他在笔记本上划下句号。
《老人与海》，作于2012年11月10日，凌晨5点37分。
全文五个章节，共计五万字，属于中篇现实主义小说。
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
这部作品和《雪国》的极尽物哀之物不同，截然是镜子的反面，文风硬派干练，渡边枫文学专家级中后期的笔力已经能驾轻就熟的掌握不同派别的风格。
渡边枫创作的时候就分别用英文和日文书写，他从抽屉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把手写的英文原稿塞进去，贴上大面额的邮票，写下米国五大出版社为首的兰登书屋在纽约总部的地址，他本人的联系方式，用红漆蜡封住信口，等下出门顺手投进浅仓家门口的邮箱。
日文版的《老人与海》，渡边枫打算拍完《半泽直树》剩下的戏份后，亲手交由合作发行《雪国》的德岛社长，并告知人家自己打算和伊川静流开出版社的计划。
这日期并不遥远，《半泽直树》的第八集将在两天后放送，拍摄进度已经完成了第九集的大部分，只差最后的一集拍完后，自己提出的离职日也差不多到了。
那日子好像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
将手中的信封塞进漆红的铁皮邮箱窄长的投递口，渡边枫按照服部先生给出的地址，开车前往tbS台户外综艺节目《闪亮新星》这期的录制地。
《闪亮新星》每期的内容都不固定，重点在于跟拍艺人明星的三日企划，有生存挑战，有打零工攒钱的，他这期似乎要文艺一点，也许是考虑到自己的作家身份。
“早上好，渡边老师，我是主持人横田彻，接下来的三天拍摄拜托了。”
节目的主持人带着摄制组在东京郊外的自然保护区服务站等到了渡边枫的mx5，态度很是客气，渡边枫为了拍摄节目提前看了前几期，像中岛翔也这类新人，称呼上绝对不会加‘老师’这个词的，而是平常的‘桑’或混熟后的‘君’。
岛国人除了对真正的老师用这个词外，只会对医生和作家也用上‘老师’的名号，前者是救死扶伤的崇高职业，后者是用笔杆解析人类精神的文人，在社会地位上，后者甚至高于前者，就像精神超脱于肉体。
“早上好，大家。接下来的三天，请多多指教。”
下了车后的渡边枫单手拎起半人高的旅行包，里面都是节目组提醒他要准备的个人物品，毕竟这节目要花上三天的功夫。
对了，这些准备的个人用品全都是可以报销给节目组的，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