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
楚今岁和丰灵隔着精贵的灵木茶几面面相觑。
“你的伤口……”楚今岁再次提醒。
丰灵脸上的伤口边缘焦黑，露出下方的血肉，血已经不流了，但她脸上还挂着银白色的粘稠血液，看起来颇为凄惨。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会弄。”
楚今岁心中万分过意不去，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帮自己，若不是她，自己可能已经没命了。
虽然凭着丰灵挡了那一下只是受了皮外伤不难看出她的修为高深，但是雷劫造成的伤口是很难自行修复的。
更别说这不是丰灵的雷劫，她替自己挡了劫雷，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和天道作对，这伤口怕是没那么容易痊愈。
她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破相了会伤心的吧。
楚今岁站起身“你这里有药吗？我帮你处理一下？”
丰灵指了指偏殿的另一间房，然后端端正正坐在原地等着。
楚今岁推开房门，这房间……像个杂物室，里面摆满了架子，架子上什么都有，从药品到玩具，亦或是首饰或摆设。
这些药她都没见过，但其中的灵力浓郁，分门别类摆放的很整齐。
她拿了一盒外敷的药膏，和一瓶内服的灵散。
“这是喝的，这是敷在脸上的。”她把药放在茶几上。
丰灵将那瓶灵散一口饮尽，接着把脸凑了过来，眼神直直看着她。
楚今岁：“要我帮你上药吗？”
丰灵点头。
楚今岁便用指尖挑起一抹药膏，轻轻凑近她的伤口：“疼吗？”
“我，不怕疼。”丰灵说。
“疼的话和我说，我再轻一点。”
楚今岁专心致志应对她脸上皮肉翻卷的伤口，有些愧疚：“会留疤吗？”
“不知，道。”丰灵似乎并不在意。
她看起来真的有点像个小孩子，虽然人形是个美艳的女人，但眼神却澄澈的如同婴孩，话语和动作都无比直白。
楚今岁这么和她对视，不由生出一种所有的想法都无从遁形的错觉。
人果然不能直视太单纯的眼神。
轻轻将丰灵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好凉……”
她的皮肤和银色的血液都是冰凉的，所以就算要化龙了，其实也还是冷血动物吗？
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你是蛟龙，那龙族也是冷血生物吗？”
丰灵眼睛眨了一下：“我不是，我的，心，是热的。”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药膏轻轻涂在丰灵的伤口上。
“谢谢你。”楚今岁将剩下的药膏盖好，“谢谢你帮我挡了劫雷。”
丰灵歪了歪头：“那你，能给我，读故事，吗？”
她说着，从一旁拿起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来。
楚今岁接过一看，书皮上的字迹已经被磨损的看不清了，里面是一个个小故事，像是哄小孩儿的读物。
字迹清隽，笔锋凌厉。
这是丰灵的主人的吗？
她翻开一页：“从前，在森林里有一只小兔妖……”
丰灵听着双手托着脸。
楚今岁连忙按住她的手：“别碰到伤口了。”
这才刚涂的药呢，别都给蹭掉了。
丰灵听了，乖乖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臂，像个认真听课的小朋友。
“有一天小兔妖……”
楚今岁一边念着书上的内容，一边无比顺手的将手搭在了丰灵脑袋上，轻轻抚过她白色的柔顺长发。
发质真好。
丰灵眯着眼睛，露出些昏昏欲睡的神态。
这故事讲完，她的眼睛就闭上了。
楚今岁收回手，看了眼趴着睡的正香的丰灵，那道劫雷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她也不止是脸上受了皮外伤。
“嗯？”
丰灵又睁开眼：“为什，么，不念了？”
楚今岁愣了下：“我以为你睡着了。”
丰灵支起身子，说：“不能，睡，万一，睡着了，你，走了。”
……
楚今岁刚才确实是准备出去转转，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大，方青崖和江溺是不是也在这里，其他的同门又在哪里。
丰灵：“你不能，不走吗？”
“风铃，你真的认错人啦。”楚今岁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不过还是很谢谢你帮了我，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忙吗？”
丰灵点头：“有。”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不走。”丰灵说，“留在这里，和，丰灵一起，等吾主，醒来。”
“他也在，等你。”
楚今岁：“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还要去找我的同伴。”
丰灵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是因为，吾，很无聊吗？”
“不是呀，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吾主，以前，这么，说。”丰灵顿了顿，“我现在，连话，也不怎，么会说，了，好几百年，都没有人，和我，说话了。”
她垂着睫，蓝色的眸子被盖住：“我等，了你好，久。”
一种淡淡的惆怅在殿里蔓延开。
楚今岁也莫名受到了感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在等的人。”
“我一直都在修真界，没有到过龙宫，也不曾去过海边。”
丰灵却固执地摇摇头：“就是，你，我就是，在等你。”
两人都没法说服对方。
楚今岁：“那你……等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我们，约定好，了的。”丰灵说，“你说你，回来，丰灵就，不会一个，人了。”
她抬眸：“我不想，再，一个了。”
楚今岁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谁做过什么约定。
可丰灵如今有些孤寂委屈的模样，让她也说不出什么话：“可我还要去找我的同伴……”
她问：“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去吧？外面有很多人，也有很多有趣的事。”
丰灵摇头：“我出不去。”
她伸出手臂，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浮现出一条条青色的脉络，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生长，直到身体都被这些青色脉络布满。
楚今岁瞬间就想到了方青崖之前画的那些阵纹。
这龙宫……和丰灵的血肉相连，阵法以她的血肉为生，她走不了，除非脱胎换骨。
“是谁把你困在这里的？”她轻轻摩挲那些将丰灵禁锢在这里的纹路，“是你的主人吗？”
丰灵摇头：“不，是吾自己，这里之前，要塌了。”
“瓷，喜欢这里。”她说，“塌了，你会，难过。”
楚今岁：“我才不会！”
她看了眼丰灵的手臂，又看向她有些懵懂的蓝色眸子，张张嘴，说不出话：“你等的人，和我的名字一样……可我真的不曾记得我们有过约定。”
“是前世吗？”楚今岁问，“我们前世相识吗？”
丰灵却摇头：“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