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慕心里猛然颤了一下。
那小身影却隔着她两步远的距离，停住了步子，乌黑瞳仁直直盯着她，表情装着极严肃。
“你是我妈咪？”
言慕整个人如同被冻结住，一刹那之间，内心如潮水翻涌，痛到不受控制。
和傅宸简直一模一样的眉眼，甚至连穿着都一模一样。
那个五年前还躺在她臂弯里的小婴儿，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穿着小西装和小皮鞋，就这样突然地站在了她面前。
小孩一脸的严肃，和傅宸清冷淡漠地面孔，几乎如出一辙。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问她：你是我妈咪吗？
可是她，怎么敢认，怎么有勇气认啊。
言慕整个人良久地定在了那里。
月色下，那张小脸格外严肃，却分明是含着极大的期待，在等她一句肯定的回答。
她就那样呆呆站着，半个字说不出来。
直到小孩因为她脸上的冷淡，而生出了不满和害怕，跑向了另一边，撞进了傅宸的怀里。
傅宸面色柔和，俯身，将一小只抱起。
俄而他面色转为清淡，看向她，含着一丝讽刺：“没脸认？”
言慕良久杵立着，那一刻，她只感觉满心的亏欠，如芒在背。
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孩子，她终究是有愧啊。
傅星云抬头，乌黑眼眸看向正抱着他的男人，声音很轻：“爹地，她不是我妈咪对吗？”
傅宸声音低缓没有迟疑：“她是。”
“才不是，我妈咪见到我才不会这样！
她一定会高高地抱起我，说她很想我！”
傅星云声音即刻扬高，含着极大的不满。
他脑子里的妈咪，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乔茵阿姨说，这些年他妈咪也很想他。
妈咪见到了他，一定会特别高兴才对！
言慕克制着身体的颤栗，克制着不去多看那孩子一眼，她感觉，她的情绪已经游移在了崩溃的边缘。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傅先生，我先走了。”
小孩顷刻从傅宸的怀里蹭了下来，盯着她的背影：“你要是走了，我以后就再也不会见你了！”
饶是再竭力的忍着，这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五年的亏欠啊，时至今日，她早不配为人母。
可这个孩子，却还在用他的方式，想挽留她。
想离开，想要落荒而逃般先离开这里，而脚步却如有千斤重。
在那道满含稚气而又带着倔强的声音后，她怎么也做不到再抬起步子来。
傅星云说完话，又紧挨着傅宸，小手抱住他的手臂悄悄晃了晃。
她就那样怔在那里，没法往前，却也更不敢回身。
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手下意识攥紧，五年来，她情绪就没起过波澜。
可自从今晚那场饭局开始，她这样陷入窘迫太多次了。
傅宸声音仍是平平：“是要一个孩子来求你？”
她到底是站不住，回了身，跟着他进了别墅。
傅星云看她回来，立刻缩回了傅宸怀里，紧抱着他的手臂，走在了前面。
这一进大厅，张妈立刻上前来接傅宸的外套，看到言慕，整个人面色大变。
直到注意到言慕冷静淡漠的神态，早与五年前截然不同，张妈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只当不认识，微微躬身算是打招呼。
傅宸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回国前后，事事件件都证明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他唇角勾起冷笑，不知是因为厌恶极了这种被身边人欺瞒着的感觉，还是因为其他，心烦至极。
到沙发上坐下，星云仍是紧紧抱着傅宸的手臂，时不时瞟着对面的言慕，抿着嘴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言慕只感觉有些如坐针毡。
那双乌黑的眸子偷偷看了她一会，却又看向了她放在身边的包，似是看得极认真。
良久，小脸仍是装得极严肃，下巴微扬看向言慕开口：“你没带礼物？”
言慕一愣：“啊？”
小家伙立时闷闷地“哼”了一声，不满地爬到了傅宸腿上，又不再说话。
以前乔茵阿姨和文彦叔叔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礼物。
爹地有时候出差，回来也会给他带东西。
他听大人说，给小朋友带礼物，就是表示想念和喜欢的意思。
所以，他妈咪都隔了这么久不见他了，都没给他带礼物，根本就是不喜欢他。
他缩进傅宸怀里，闷声闷气地，再也不去看言慕。
女佣端了茶上来，禁不住微微好奇地侧目看了下言慕。
五年了，佣人早就换过了，自然好奇是怎样的女人，会让从不近女色的大少爷，居然这样深夜地还带了回来。
言慕本就坐得极不舒服，被这一眼看得更是浑身难受，何况也感觉这小孩也不喜欢她了。
端起茶礼貌喝了一口，看向面色一直冷淡的傅宸：“不早了，我还是不打扰了吧。”
傅宸视线扫过一旁的女佣：“送你回去，带小少爷回房睡觉。”
言慕自认，她刚刚好像没有听错，傅宸说要送她。
他以喝了酒为由，要她做代驾送他回来，现在又说要送她回去？
看他这模样，可不像是醉到不清醒了程度啊。
她眼神禁不住有些怪异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才发现他精气神好得很，怎么看，都半点不想喝了酒的样子。
两瓶白酒，可不是说着玩的。
傅宸意识到自己话里有问题，禁不住有些心虚，平淡改了口：“这里不好打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现在真的很怀疑，这个男人，当真喝了那么多酒吗？
在车上的时候，他突然靠近她的那一刻，她分明闻到了烟味，连他身上淡淡的味道都闻到了。
但没记错的话，绝对没有闻到半点酒精的味道。
不管怎样，这些也并不重要了。
她没再说话，提了身边的包起身。
一直缩在傅宸怀里的小孩，却突然推开了要来抱他的佣人，眼睛直直盯着言慕。
“我不上去，我要跟她睡！”
傅宸轻拍着星云的后背，一大一小两道目光同时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