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正屋坐下了。
常晖跟何沐阳的交集不深，两人又是一文一武，没什么共同语言，场面并不算热络。
何沐阳就主动开口道：“五哥这是要准备回济州了吗？”
常晖闻言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原本打算这两天跟你们说一声的，没想到你们倒先来了。”
这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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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等过了满月，咱们一起走呢？”常曦十分不解。
常晖笑道：“我的书都没拿过来，呆一个月，功课就荒废了，还是先回去的好。”
常曦还欲再说什么，五奶奶却轻轻咳了一声，朝她使了个眼色。
午间吃了顿便饭，五奶奶就拉着常曦去了自己屋里。
“六姑爷待你可好？”
她仔细打量着常曦的脸色，见她面庞红润，气色极好，这才放了心，又忍不住叹道：“公公好眼力，给你们姐妹们找的夫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
“难道我们五哥就不好了？”常曦打趣了她两句，又问她：“刚才你跟我使眼色，是怎么回事？”
五奶奶的眉宇间罕见的带了一丝郁色。
“昨天，大太太来找过我，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跟成圆长公主府打上招呼。”
常曦只是一个外地小官之女，怎么可能跟长公主府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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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不是想借何沐阳的面子，想让他出来帮着牵线搭桥。
常曦强忍住皱眉的冲动，淡淡地问：“她找公主府做什么？”
五奶奶的脸涨得通红：“听说圣上新赐了一片地，长公主府正要破土动工，新修房舍呢。”
原来如此。
大房这是想从中揽些工程做，好挣上一笔。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让大老爷出面？他工部不就是管这些事的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怕吃相太难看了被人笑话，就想拉着她和何沐阳也一起下水。
常曦不禁冷笑。
五奶奶看着就暗暗叹气。
那天大太太过来，还说了更难听的话呢！说什么“大房手里宽裕了，欠着三房的银子才能尽快还上，与其说是帮我们大房，其实还是帮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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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她哪里还敢跟常曦学？只好在中间和着稀泥：“我和你哥哥都知道你为难，可大太太毕竟是长辈，我们也不好把话说重了，索性赶紧收拾了回家，躲些清净。只是······你们都在京都，以后她少不得还会上门找你，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吧，实在推不过去的，就说你做不了主，让她找你婆婆说去！”
要是真的让她去找自己的婆婆说，婆婆心慈面软，恐怕这事还真就让她办成了！
常曦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了。二姐那边，只怕也要提醒一声才好。”
“不必了！”五奶奶苦笑：“你二姐也已经被她找过了，想来是在那边碰了钉子，这才来找你的。”
这个大太太，简直是不知所谓！
为了不让何沐阳看出来，常曦又坐了一会儿，整理好心情才回到伯府。
采菲马上迎了出来：“陪房们都在抱厦里等着见您呢！”
因为临时出府，她把见陪房的时间改到了申正。
“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常曦回屋脱了出门穿的厚重大红衣裳，换了件天青色褙子，石青色马面裙，去了抱厦。
四房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抱厦里，低眉恭身，没有一个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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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看着暗暗点头。
半夏等人都退出来守在门外，采菲就凑上来问她们今儿回娘家的情景。
“这么快就要走？”采菲睁大了眼睛：“我还想着写封信带回去给我姐姐呢。”
“你小声点！”紫英拉着她远离了抱厦几步：“你急什么？下个月回去了，当面见不是更好？”
采菲小声嘟哝着：“我这不是想让姐姐看看我写的字嘛······”
两人正嘀咕着，就见浅碧一路找过来了。
“二奶奶呢？”她问道：“二爷要出门一趟，让我跟奶奶说一声，晚上不用等他吃饭了。”
“才回来又要出去？”紫英看了一眼天色：“说是什么事了吗？”
浅碧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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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掌灯时分，何沐阳才回来。
“出什么事了？”常曦见他脸色端凝，忙让丫鬟们下去，自己上来帮何沐阳脱了外衣裳。
何沐阳一回身就抱住了常曦，在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快别闹了，外头还有人呢！”常曦连忙红着脸挣脱了。
何沐阳大笑，凑到她耳边道：“是不是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了？”
这个家伙！
常曦横了他一眼，把衣裳放下了，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宫里有消息了。”何沐阳笑着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
“给大爷请封世子？”常曦的眼睛瞪大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
何沐阳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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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这次是拦下来了。”他笑着安慰常曦：“圣上已经驳回了，父亲短时间内也不会再上表请封。这还要多亏岳父的建议，让我想法子跟宫里示弱，圣上为了平衡兵部和卫家军的势力，因此暂时站在了我这一边。”
“卫家军？”常曦听得有些糊涂了：“卫家不是早就远离京都，再也不领兵了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沐阳笑道：“当年卫家军的盛势，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常曦点了点头。
当年先帝在时，卫家军的声名极盛，在民间也是无人不晓。不管哪里出了事，只要卫家军到了，老百姓就会放下心来，觉得问题解决只是早晚的事了。
更难得的是，卫家治家严明，在朝三十余载，从没出过一件枉法之事，没有一个子弟不成器的，先帝爷信任至极，可以说真正做到了“权倾天下而主不疑”。
可卫家不是已经归隐了吗？
见常曦依旧满脸疑惑，何沐阳接着解释道：“卫老爷子确实退下去了，可卫家还有不少成器的子弟，要是他们肯回来，曾经那些卫家军的旧人们定会对他一呼百应。”
常曦隐隐听明白了。
“卫老爷子不许卫家子弟们回归朝廷，而你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在一定程度上就继承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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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一点即通、如此聪慧，何沐阳的心里十分高兴。
“不错！”他微笑道：“正因我有这样的一层背景，我才能大哥分庭抗礼，否则以父亲对大哥的喜爱，只怕早就力排众议，立他为世子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唏嘘：“以前，我总是想着要占他的上风，处处不肯让人，结果却事倍功半。上次岳父来信，让我把常家如今的窘境在京中传播开来，我这才豁然开朗，有时一动不如一静，以退为进才能借到外力，让皇上也站在我这一边。”
原来如此！
难怪宣平伯府一个普通勋爵之家，竟会引起皇帝的频频关注，原来是因为伯府同时涉及了五军都督府、兵部以及卫家军三股势力，不得不去平衡，因此皇帝表面上不加封赏，暗地里却时刻留意着。
常曦全明白了，激动之余，却也添了许多担心。
“难道皇帝希望你和大爷一直这么旗鼓相当地斗下去？永远分不出个上下？”
恐怕还真就是这样······
何沐阳暗暗叹了一口气，口里却安慰常曦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圣意也不是咱们可以随便揣测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以后还是韬光养晦，先稳住现状，其他的以后再说。”
常曦听明白了，马上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在家里也会注意分寸，既不冒尖也不落后，总之不会太引人注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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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开朗一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后悔。我如今住的是伯府的大房子，穿的是绫罗衣裳，祖母和婆母都待我很好，还得了一个这么完美无缺的相公，我还有什么什么好后悔的？”她促狭地眨了眨眼，星眸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直照到了何沐阳的心里去。
他淡然一笑，笑容中却透着一抹难言的苦涩。
“你真觉得我完美无缺？”他望着常曦的眼睛，郑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