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芳偷偷去瞧那煞神，见他低头不语，站在舒心身侧，隐隐护着她，一身戾气尽收，竟没那么可怕了。
“这位同志！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我嘴臭！”
她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当场鞠躬道歉。
慕建云习惯了被人说三道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此跟他道歉，挑眉瞧了蒋文芳一眼，算是回应了。
感觉到气氛缓和了不少，那工装男人赶忙拽着蒋文芳逃也似的走了。
舒心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慕建云眉头半皱，语焉不详的解释道。
“她是...我们村里的小姐妹！”
好不容易重生了，她想到那个渣男就觉得恶心，嘴里也不想提他半个字。
慕建云察觉到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悲光，一直揪着的心猛的被锤击了一下，酸涩难忍，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看他神色如常，舒心也没多想，刚想问他为什么拿了这么多馒头，蒋文芳又折返回来，手里还端着两个盘子。
“舒心姐！我们菜点多了吃不了，这个给你们吃！别光吃馒头！”
“不用...”
刚想拒绝，蒋文芳已经跑没影儿了，那个工装男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他俩刚才坐的桌上，还满满的码着不少菜色，基本都只吃了几口。
这个文芳，还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啊...
那男人看起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下去迟早得出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舒心忧心忡忡的走回来，却见慕连长手里捏着十几张粮票和一张字条。
那字条露出一角，写着“嫂子”两个字。
狗爬一样，一看就是蒋文芳的字迹。
舒心半抢半夺的将字条和粮票攥到手里，有些心慌。
“文芳太粗心了！粮票也能落下！回头我给她送过去！”
慕建云从口袋掏出一张大团结。
“还有菜钱！”
刚才那女人叫她嫂子，自然就是小媳妇前未婚夫的妹妹。
他一向不占便宜，更何况是这种堵心的便宜。
他的女人他养得起！
“你还藏了私房钱？！”
舒心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杏眼瞪得圆圆的，咬着水润红艳的小嘴，像只被背叛了的小奶狗。
藏私房钱可不是什么小事。
上辈子隔壁的王连长出轨被发现，就是从藏私房钱开始的，部队家属院闹得沸沸扬扬，家里的两个崽子哭个不停，她不想听也听了几嗓子。
昨晚她在屋子里看到王连长，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件事。
慕建云和王连长是好兄弟，可不能跟着他学坏了！
这种事情必须从苗头掐断！
慕建云被小狗狗天真的目光盯的脸颊微红，心底涌出来的那股无名火焰却让他语气别扭，不肯低头。
“这不是私房钱！”
他凶她！她都亲眼看见了！他不仅不承认，还凶她！
舒心眼中浮起一层水雾，卷翘的睫毛微眨，小嘴巴不依不饶道。
“那是什么？！”
慕建云的心都被要烫化了，语气也不自觉放软了许多。
“是段主任刚才塞给我的，说让我给你买...买...”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犹犹豫豫的不肯说完整。
“买什么？你说！”
敌退我进，舒心眼中笼着一汪秋水，像一只斗胜的公鸡，得寸进尺的盯着慕建云。
吞吞吐吐的，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文...文……”
慕建云的脸红的仿佛随时要冒出烟来，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舒心的上半身，张了张嘴，仿佛那些汉字烫嘴似的。
“文什么呀？你到底说不说嘛！”
眼看小媳妇又要掉金豆豆，慕建云心里一紧，豁出去了。
“文胸！”
他的声音不算大，只让舒心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的低头瞧。
去年冬天，她的背心就小了不少，负担越来越重。
钟翠花不给她钱，她早出晚归的赶海，攒钱扯了点纯棉的料子，自己琢磨着缝了两个，勉强穿着。
冬日里袄子厚还看不出，如今开了春，穿的薄了，里头的轮廓居然看的一清二楚。
感受到男人灼热的视线，她竟然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
刚才还斗胜的公鸡立马化身缩头小乌龟，恨不得挖地三尺，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一低头看见慕建云的脚，羞愤的踩了下去。
“不是我，是...是马主任说，影响不好...”
舒心都要哭出来了，拧着脚丫子又踩了两脚。
“你还说！你还说！”
慕建云从来没有安慰过女孩子，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看她踩的“高兴”，索性把另外一只脚也伸了出来。
“这只也给你踩！”
见舒心不搭茬，自己伸脚一个劲儿的往舒心的脚底下钻，一扭一扭的，像只笨拙的毛毛虫。
舒心被他傻愣愣的样子逗的破涕为笑，就听柜台的服务员不耐烦的喊道。
“那边当兵的小两口！别腻歪了！快来端菜！喊了几次了都！年轻人怎么不注意场合呢！”
“还不快去！”
舒心媚眼如丝，轻轻白了他一眼。
慕建云心跳漏了一拍，赶忙一瘸一拐的跑着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火烧眉毛，不到十五分钟就解决战斗。
舒心像做贼似的，一路低头含胸跑到了供销社，打听了半天，才终于在三楼的角落里找到了摊位。
这里不像其他摊位摆的林林总总，都是大背心款式，只有一款是带骨的。
好在不分码数，只用挂勾来自己调节。
舒心一口气把供销社进的六件全部买了，还没洗不好贴身穿，好在足够宽大，套在自己缝的背心外面，倒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这种款式让她看起来缩水不少，勒的也不舒服。
这让她更加怀念她的吊带裙和蕾丝内衣了。
这会儿才八零年初，还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占大头。
她记得这时只有京市有一些私人经济的苗头，华宁县这头天高地远，人也胆小，直到几年后才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做小生意。
当时她满脑子恋爱病毒，没什么政策嗅觉，眼看着热潮过去。
如今重来一次，她也是时候换个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