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并不感到惊呀。”
两人来到购物中心的一楼，衡宇看见很多卖衣服的商店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却听见对方说道。
“本尊三千年的阅历，该看见的和不该看见的都知道了。”
是啊，三千年，得是凡人多少个国度的文明，足够从野蛮暴力进化到发达昌盛。
不知怎的衡宇脑子又抽风了，试探着问出，“三千年里，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记忆犹新，我是说那种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苏若曦蓦然远眺，“有个还没本尊零头大的臭小子要跟我做同志。”
“咳咳，咱这不是危难当前吗，唯有责任。”
“你想要什么责任？”
不知此话意有所指，还是理解过深，衡宇忽然就接不上去了。
“……噢，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苏若曦被领进一家明亮的手机店中，在墙上显眼的位置还有一个白色的西瓜图案，那像是品牌标志。
“这些手机的功能都差不多，只是这一家牌子的拍照要强一点，深受女性顾客的喜爱，你挑一个外形看得顺眼的吧。”
衡宇大言不惭地充当着手机店销售，把苏仙人往一个个手机体验桌前带。
对方只是简单上手刷了两下屏幕，便回头问到，“我能直接用 1635吗，它还挺方便的。”
“叮咚。”
拿起桌上手机一看，1635的信息框赫然出现在手机之中。
“可以实现。”
“我去，电子病毒，差点都把它给忘了。”
最终，苏若曦没有过多犹豫，以衡宇眼皮抖动的程度选择了一款造型时尚的新机，顺便用他的信息办理了电话卡，1635的小窗口也自动出现在上面，一闪而过。
“这特么的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呀？自编译不成。”
小声嘀咕着，直到拿着四位数的结账单走出营业店，衡宇都还是感觉肉疼。
看着他的表现苏若曦暗自发爽，叫你眼睛不干净。
“怎么，难道是我选贵了？”
“没没没，怎么会呢？你开心就好啊。”
“哼，小屁孩儿罢了，接下来去哪儿？”
“呃嗯去河边转转吧。”
在出商场之前路过一家书店，衡宇进去买了一本英语书和一本世界简史。
后者给苏若曦参考了解，前者给自己复习巩固。
感叹书店的内容之多之余，黑发御姐也不忘问到“你拿的这本是外语？”
“嗯，刚才的任务就是一群外国人，我只能用英语跟他们交流。”
“你已经会了？”
“别小看我呀，懂不懂一本大学生的含金量啊，我只是复习一下而已，说不定你以后也用得上呢。”
衡宇挑挑眉，苏若曦撇过视线，那上面的内容早在他拿到时，就用神识探查得七七八八，现在只差开口说两句寻找语感了。
“诶对了，你伤恢复的怎么样？”
走在去往河边的宽整道路上，身高相差无几的两人并行而立。
“已经好了大半。”
“这么快。”
“怎么？”
“哦，我替你感到高兴，嘿嘿。”
三言两语过后，一个话题好像又被聊死了，衡宇正琢磨着询问她有什么神通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
“本尊还有一个问题，”衡宇闻言转过头去，“1635说它是高维度的文明造物，这是否意味着它可以操控我们的一切？”
“……”
听闻，沉默良久，衡宇刚要开口，就见苏若曦的手机冒出白光，“1635只会执行跟计划路线有关的算力操作，无权进行其它访问。”
“那就是有这个能力。”
“肯定。”
简短的两字出现，让气氛瞬间变得沉重，周围的车水马龙似是变成一种无关紧要的背景，衬托着两人的心绪交杂。
“既然你说高维文明现在都覆灭了，在我们的感知之前，他们为何不对低维文明做些什么？”
这样一个问题出口衡宇又觉哪里不对，刚想改口就见对方回复到。
“高维文明也是由低维文明进化而去的，保护与尊重低维文明是我们的责任。”
又是责任，苏若曦眼皮抖了抖，问到，“你和其它方案都做了什么？”
“每个方案都有不尽相同的计划路线，例如第 1号方案，它有占总和百分之五的巨大算力，去正面阻止时空结构的坍塌，它失败了，连同携带的算力一起被湮灭。”
“又例如第 7号方案，它有总和千分之四的算力，它试图停止两方文明的战争，但这是自相矛盾的，它只能加入或阻止矛盾的一方。”
“那他的算力呢？”衡宇问到。
“方案失败后的算力将剥离，动态分配给有需要扩充的方案。”
“你的算力又有多少？”
“万分之零点四一。”
“呼，好吧，看来我们真跟蝼蚁差不多。”
更加清楚蝼蚁定义的天道女帝看着他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次有了不想反驳的念头。
“算力的多少代表不了什么，它只是执行计划的硬性需要。”
“是呀，咱们这计划到最后能成功吗？你们不是高维文明吗，能看见我们的未来。”
“我没有那个权利，我只能看到以主要执行人为锚点的周围的平行时空的近况。”
“啧，死板，设计你的人也是个笨蛋。”
“高维文明不是人类。”
“那是什么在我们头上？”
“更高维度并不在你所认为的上面，而是在下面，微观层面。”
衡宇呼出一口气，有些沮丧到“呼，好吧咱们不扯复杂了，维度上的东西扯到最后都听不懂。”
“说完了？”
“嗯。”
回过头，发现苏若曦向自己伸着手，洁白如玉的手掌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晶莹，让人有种想要上手摸一把的冲动。
“手机给我。”
“哦。”
就在衡宇要将幻想付之行动之时，苏若曦冷冷的声音却将他拉回现实。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护城河边，男子双手双脚扒在石制围栏上，抬头望月。
这造型就像一旁的老妈带着好动的儿子出来逛街一样。
“你要在这里抒情不成？”
苏若曦像看猴子地瞅着他，衡宇当即反驳道，“对月抒情，这不是你们的常态吗？”
“天上看不见月亮。”
“咳咳，好吧，可能咱们还是有些不同的，”衡宇说道，“苏若曦同志，说说你现在的感受吧，什么都可以。”
“你是想和本尊谈心？”
“不行吗？”
“至少在原世界没人有这个资格。”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衡宇又开始疯狂试探。
“你也说啦是在原世界，这里一切都不同啦。”
“本尊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手机上的 1635抢答到，“睡觉之前。”
得到明确答复，苏若曦这才将手机收回素衣内衬的口袋中。
“你不留下来啊。”
“怎么，你还想侍奉本尊过夜不成。”
衡宇本想说他家还蛮大的，就他一个人住，多个大姐姐也完全住得下。
为防止对方顺着话题重提旧账，赶紧离开围栏走在前面，“其实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几小时前，我还是一便利店老板，现在却牵扯到了拯救时空的事情上来，而后又遇到了你，让你加入，成为同志……你给点反应行不行。”
“噢。”
“呼……好吧，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对不起？这是道歉的态度？”
“那，你总不想要让我负责吧。”
衡宇想起他们的古人观念似乎有这种类似的规定，女儿家被看光了身子什么的就得以身相许。
“觉得你配吗？”
“哼哼，也对哈，”衡宇笑得比哭还难看，至少把这事儿摆到明面上来说不会有之前那么尴尬。
又是一小段沉默，衡宇不时扭头看向苏若曦那不似人间的绝美容颜，有些意有所想。
“本尊打算把你眼珠挖出来炼成灵珠……”
“诶得得得，你老人家不是正道第一人吗，怎么会做这么恐怖的事情呢，呵呵呵。”
“正道，”苏若曦有些不屑地讥讽道，“只不过是某些蝼蚁的一厢情愿罢了，本尊眼里吾即是道。”
三观出现了明显的撕裂，不知道这位修仙大佬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都经历了什么，才变得如此高冷无情。
“本尊方才见识了，在这边的每个人都有表现自己的机会，人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在我的世界里强者为尊，我便是主宰，这对芸芸众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绝望。”
“众生……”见话题扯到这种沉重的内容上来，衡宇又试着转移注意，“对了，说说彼此的家事背景吧？”
“你想做甚？”
“哎呦，闲聊嘛仙女姐姐。”
“不叫同志了？”
“好好好，苏若曦同志。”
“我还是更喜欢上一个称呼。”
“嘶……”
其实聊了这么久，苏若曦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眼前这个凡人的容忍度是空前之高。
一部分是因为对方的修养的确与大部分愚昧的凡人不同，给他一种新奇的体验。
一部分也是因为两人现在有共同的事情要去做，这牵扯到天下苍生的命运。作为一方世界的掌控者，苏若曦自是一厢情愿的责无旁贷。
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衡宇这小家伙对自己别无所图，毫无顾忌，那是一种久违的少有的平等关系，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同志吧。
当然，偷窥的事情另说。
正当衡宇有些窘迫地挠挠头，慢步在后方的苏若曦迎着皎洁月光，回忆起遥远模糊的记忆，淡淡开口道。
“我出身于一个平庸世族，据说家里长辈曾在朝为官，在我出生的那年情况便开始逐渐落魄，不过日子也还远远未到过不了的程度。”
衡宇一边静静听着，一边把她往回家的方向引走。
“因为是家中长女被赋予期望，所以我的名字如你所见取得端庄大气，我的兄弟姊妹们名字则更加富有个性。”
“若曦，哟西……”
感觉后面忽然没了声，衡宇回头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示意对方继续。
“不过，作为小小的补偿，族中长辈也给我取了个不错的乳名。”
“叫什么？”
看到对方那副贱兮兮的表情，苏若曦突然又不想说了。
“本尊跟你很熟吗？”
“哎呀，不熟以后也得熟，还有两万多个任务呢，咱以后肯定得合力协作，现在互相深入了解下准没错，是吧哟西同志……”
“舌头要是坏了，本尊可以替你摘掉。”
“您继续继续，我不打搅了。”
一阵简短的沉默后，白衣素裹的仙子又开始回忆起自己的红尘往事。
“我从小和别的大家小姐没什么不同，被家中长辈严加管教，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样样不能落下。就在族中长辈开始考虑让我学习经商之道并接替族中之位时，一位族中请来的仙人道长看出了我的修炼资质。”
衡宇看向她，眼神好像在询问发现她的仙人是不是捡到宝了。
苏若曦摇摇头，“我的资质一开始相当平庸，后来也是靠着努力和机缘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中途也曾差点被看不见希望的族人叫回去主持大局。”
“后来你师傅怎样了？”
“他并不是我师尊，只是一暗中勾结魔道的叛徒，被我一剑抹了脖子。”
衡宇挑挑眉，感叹修仙界不愧是人心险恶，能有今天清冷孤高的苏若曦也真是不容易。
“后来，域外天魔入侵仙界，本尊率领三界众生一同抵御，在大战得胜后，本尊就遇到了你和幺六三五。”
衡宇接话道，“难得天下太平，现在又牵扯进这样的事情来，您又作何感想？”
“说了这么多，也该跟本尊说说你的过往了吧。”
这要是放在以前，苏若曦才不会关心一个凡人的经历，可现在确实不同以往。
这里有着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意识形态，什么都不同，苏若曦倒是有些兴趣了解衡宇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性格如此跳脱，连吃几次仙帝威压都不长记性，同时也能了解下这个世界的一些细节。
“我的过去嘛，也和你一样普通，当然不是什么大家子弟，爷爷是搞养殖的，父母是教书的，我，是做生意的。”
三代人做的事情可真是跳脱，苏若曦在心中所想并没有表达出来。
“还有呢。”
衡宇一边给苏若曦说着自己的种种过往，一边瞅着就要到达自家的小区大门。
“那啥，我家就在前面了，上去坐坐吗？”
苏若曦抬头凝视这些高达三十层的楼房，有些心绪难平，“这么高的楼房是用来住的？”
“当然啦，城市嘛，寸土寸金，空间不够就只能向上发展喽。”
“唔，罢了，在这边待的够久了，仙界不能一直没有本尊，得回去。”
“是嘛，”衡宇有些失望，这都走到楼下了，不说住宿什么的，至少给同志倒杯茶招待一下也好。
“1635，将本尊送回原来的世界。”
苏若曦取出手机，站在无人经过的街道拐角处，和衡宇遥遥相望，不知怎地竟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不舍。
是啊，凡人，区数光阴，一生相见能几何？
意识到自己才跟对方接触了一小会儿，那深藏于心中的情感就翻涌而出，或是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对美食的回味，苏若曦觉得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便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本尊，手机和书我带回去了。”
“啊嗯嗯，还有饮料，晚安。”
“仙者不需要……”
苏若曦话还没说完，身影就凭空消失。
望着天上皎洁月光，衡宇默默收回手。
“是呀，人生几何，终究仙凡有别，这都是暂时的合作，想这么多干什么，回家刷副本睡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