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不同家里不同宴，不同心人不同路
“相公。”
说实话，陈团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叫相公的感觉的。
尤其还是心仪的，心爱的，自家夫人。
沈雁青今天难得在家，身为六扇门的总捕头，她当然知道某人以自家相公的名义，在外头做了好大的事，实际上，今天六扇门这边的探子的行动，就是她作为总指挥在调度的。
下午的时候，京城里已经基本上大局已定，所以她也难得有空可以按时下班。
回来刚换下了飞鹰服，她就接到了回来的陈团。
陈团微笑着上前揽住了沈雁青的柳腰，亲昵的贴着自家夫人的脸蹭了蹭。
最近陈团忙着周游九州处理白莲教，他们夫妻俩聚少离多，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又是在自家这个安逸的环境里，自然得好好亲热一下。
“老爷，夫人……晚膳准备好了。”
秦玉卿一进来就看到陈团在打沈雁青。
只不过经历了几次陈家夫妇的“赏赐”以后，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最多有点脸红而已。
“嗯，还是送到这里来吧。”
“是。”
秦玉卿见陈团很忙，也不过多打扰，不一会，她就带着几个侍女把晚膳送了进来。
见老爷夫人连用膳的时间都不浪费，侍女们连忙请缨，为夫人争取到了用膳的时间。
今晚的陈府，仍旧春意盎然。
但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有人的晚膳吃的就不是那么顺心了。
“铁口神算”的竹帘，已经靠墙放了快一个月了，一些蛛丝结上去了不少日子，饥肠辘辘的小蜘蛛盘踞在蛛网之中，耐心的等待着，有飞虫之类的猎物撞上来。
隐秘的房间，忽然被人用力的推开了门。
来人使得力气太大，门板狠狠的撞到了墙上，震的那只小蜘蛛连忙逃窜不见。
一点灯火被人用火折子点亮，只见一对爷孙俩进来了房间里。
孙女似乎正在闹脾气，一进来就坐到了桌前，扭过头不去看爷爷，刚才就是她一脚踹开了房门。
而做爷爷的，却怎么都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似乎对孙女的闷气早已习以为常。
他抬起骨瘦如柴的手，往摇摇晃晃的小桌上放下了一袋油饼，这就是爷孙俩的晚膳了。
“呵呵，先吃点东西吧。”
爷爷讨好的安抚着孙女，还给孙女倒了杯水。
“不吃！”
可孙女只噘着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直在对爷爷生闷气。
“唉，你不吃我吃。”
爷爷拆开了包裹油饼的稻草跟荷叶，捧起一张油饼，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油饼的一点香味，在这一贫如洗的房间里弥漫，或许是孙女实在是饿了，最后还是伸手抢了油饼，与爷爷一起吃了起来。
咋一看，这好像就是一对普通的贫困爷孙，可墙角的“铁口神算”旗，实在是暴露了这两人的身份。
这年事已大的干瘦爷爷，就是白莲教主，而这个闷闷不乐的孙女，当然就是白莲教主费尽千辛万苦，从禹州带回来京城的平南王之女，赵长青了。
想想赵长青这位千金郡主，以前过得是何等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连逃难路上都有一位老嬷嬷安排饮食。
可自从跟了这白莲教主来到京城以后，赵长青不仅没了郡主身份，连温饱都过得特别勉强。
也就是赵长青知道了父亲平南王在汶州举事大败的消息，知道自己现在还被父亲牵连成了逃犯，不敢对白莲教主怎么发作，不然她早想办法脱离白莲教主了。
这一个月，赵长青偷偷用过了各种小姑娘任性的手段，想试探出白莲教主的底线，就像刚才的那点小任性，就是赵长青借着油头闹别扭，刺激白莲教主。
她不知道白莲教主，到底需要她做什么，但她知道，白莲教主需要她活着，而且是需要她完好无损的活着。
可她的这点手段，对白莲教主完全无效。
白莲教主有的是办法，让赵长青这种不够聪明的小姑娘服从他。
只是限于仪式的要求，必须让这个圣女完好无损，不然赵长青早被白莲教主玩疯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白莲教主的“大限”，也在一天天逼近。
他现在，赫然是没有易容的状态，这个干瘦的老头，就是他的本相。
若是平南王在此就会看出，比之前易容后的模样，现在的白莲教主却更加的衰老。
但这位老人的眼里，丝毫看不到任何迟暮的气息，看起来，反而比赵长青还要精神。
与不知未来如何，整天忧心忡忡的赵长青不同，白莲教主做好了仪式需要的一切准备，只待良辰吉日，完成仪式，再获得一甲子甚至百年阳寿，他就可以快乐的享受生活了。
这会儿见赵长青对这晚膳的油饼，意见颇多，白莲教主忍不住笑道：“你要怨就去怨陈团，可别怨我。
要不是陈团扫灭了我白莲教在九州的那么多分舵，害本教主收不到供奉，本教主至于亏待你吗？”
“唔……那你怎么不去弄死他？
教主大人，您一百多岁的人了，近百年的武功修为，还会杀不了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
说话间，赵长青露出了纯善的目光，希冀的望着白莲教主。
只是这一点点激将法，对白莲教主实在收效甚微。
白莲教主用袖口擦了擦嘴，对赵长青咧嘴笑道：“武功不看年纪，达者为师，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这可不丢人。
偌大的大景，哪个武林高手，敢说自己是陈团的对手？
咱好歹也只在陈团之下，做个第二强，也不赖！”
“哼，没骨气！”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赵长青也不敢继续添油加醋。
她学着白莲教主，用袖口擦了擦嘴，这般举动若是在昔日的平南王府里，肯定是早被各种师傅和嬷嬷说教好几天的，不过现在什么都没了，赵长青也难得的享受了一下，过去十几年未曾尝试过得，这一点小放纵。
从床底的衣箱里翻出一身还算干净的换洗衣裳，赵长青离开了房间，走出了院子，自顾自来到了一间像是柴房的小房间里。
这儿常备有净水，每次赵长青在这儿出浴时，都忍不住怀念王府里的四季如春的温泉浴池。
再不济，有个热水也好啊。
可现在的条件，只能允许她用凉水，也就是天气渐渐暖和了许多，不然她这小身子骨，真不一定受得住。
“吱嘎！”
刚刚褪下外衣的赵长青，听到了院子里开门的声音，忍不住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往回套，心里慌的不行，好在不一会，老嬷嬷和白莲教主说话的声音响起，赵长青才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怪她变成了这般惊弓之鸟的模样，她可是谋逆者的亲系，留在汶州的，其他的那些赵长青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月前就被人吊在了州城城门口，现在还没有放下来呢。
摸了摸凉水，感觉自己满嘴的油饼味道，赵长青漱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滴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如果不是生在平南王府，自己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还要经历这么多苦难，遭这么多罪了？
犹记得小时候，自己刚学会背一首古诗，找母后领了赏，自己得意着，又去找那位父亲，可行色匆匆的平南王，根本没为她这个女儿，停留一步。
母后说，父王很忙，自那以后，赵长青就没怎么跟父王说过话了，见面也只是问个好，请个安，反正她的父王，永远都是“嗯”一声就走。
到现在，赵长青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父亲长什么样了，就是那些朝廷探子把自己抓了去，拿了平南王的画像问她，她都可能认不得人。
赵长青不傻，她知道包括这个父亲在内，包括这个白莲教主在内，所有人都是因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才会把自己留到现在。
但赵长青也不够聪明，她既受不了目前担惊受怕，贫苦无依的生活，又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边滴泪的赵长青，一边完成了出浴洗漱，换上了虽然干净，但怎么也不够舒适的衣服，她对白莲教主和嬷嬷招呼都没打，就自顾自的寻到了自己跟嬷嬷睡的房间，早早上床睡了。
也只有偶尔在梦里，她才能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中，与母后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听到赵长青上床歇息的动静，这边的老嬷嬷本来正在向白莲教主报告，她今天出去帮佣时，顺便打听到的消息。
这会儿她忍不住顿了一顿，心疼的看了眼对门的房间，又看回了白莲教主，脸上露出了祈求一般的表情。
“嗯？看我干嘛？呵呵，我都说了，要怨就怨陈团去，可不是我要亏待你家郡主的。继续说，今天的新政是个什么意思？大景要对四大银商动手？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要让陈团把四大银商满门抄了？”
白莲教主没有压抑声音，这儿虽然在京城里，附近却都是一些贫苦百姓住，就算隔墙有耳传到了邻居那边，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更何况，入住这小院子前，白莲教主就已经让教徒们，把这个小院子团团围住住满，邻居也是自己人，哈！
夜里寂静，白莲教主的声音也透过了薄薄的泥墙，传到了赵长青那边。
被坚硬的床板烙的根本睡不着的赵长青，把白莲教主说的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一抹越来越无法压抑的不忿，在她心底不断的挣扎，生长，最后，结出了一个特别大胆的念头！
与其就这样担惊受怕下去，被利用完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活路，不如，想办法把白莲教主给卖了！换自己周全！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赵长青就再也无法把它压下去。
小姑娘的心里盘算了起来。
要卖白莲教主的话，肯定只有大景朝廷感兴趣，而白莲教主自己也承认了，他不如陈团，所以，陈团能拿的住白莲教主！
陈团最近又扫荡了整个九州的白莲教分舵，他对白莲教主，一定也很感兴趣！
那么，自己该怎么通知，或者联系陈团呢？
白莲教主对自己看的可紧，无论自己去什么地方，他都一定会跟随，美其名曰保护自己。
而且白莲教主从不让自己出这片区域。
这片区域里，也藏有许多偷偷对白莲教主行礼的，白莲教教徒。
这么一想，赵长青又有些失落，她的计划好像根本没有办法实施，连实施的基础条件都没有。
找人帮忙吗？找谁？嬷嬷吗？嬷嬷现在对白莲教主言听计从，怎么可能帮自己。
还有什么办法吗？
距离白莲教主说的那个日子，已经只剩下五天了，自己想还要留时间实施计划，更要留时间，让陈团来抓人，所以，自己能想办法的时间不多了。
侧躺着的赵长青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泥墙，死死瞪着……
天明时，嬷嬷都起来了，不等嬷嬷叫赵长青起床，赵长青就对她哭诉道：“嬷嬷，我想家想了一晚上，睡不着，今天让我睡睡吧。”
小姑娘瞪着满是血丝，还有了黑眼圈的眼睛，特别的令人心疼，嬷嬷当然也受不住，好声安抚了她几句，就出去给白莲教主解释了。
白莲教主不疑有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赵长青要睡觉，他就在自己房间打坐，反正赵长青是离不开他十丈之内的。
等听到嬷嬷出门的声音以后，赵长青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没白熬。
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计划！
熬夜，刚好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白天，也不是计划实施的时候，安心休息，等天黑就是。
天黑以后，今天，四月十五，京城里会有小灯会！
赵长青的计划，就要到这小灯会上去实施。
而且，她已经想好了，她的计划一施行，无论是白莲教主，还是嬷嬷，都一定看不出来！
并且，这个消息，她一定能传出去，一定能传到陈团手上！
毕竟，曾经为了这事，她可在众目睽睽下，多挨了陈团的好几大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