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薪点点头，说道：“只是好奇而已。”停了一下又问道：“师兄，你刚刚说小师弟若是在万年以前就会是板上钉钉的仙人了，难道现在不是吗？”
宋南城挠了挠头，无奈道：“你怎么总是问出这些很难回答的问题呢？”
“这又牵扯到咱们白云宗的秘辛了吗？”程薪瞪大眼睛。
宋南城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不是什么白云宗的秘辛。”
程薪松了一口气，咱们白云宗这么好，不应该总是出这些让人难受的事。
“这是整个赤眀界的困境。”宋南城补充道。
啊？又牵扯到整个赤眀界了。
面对程薪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宋南城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早告诉你这件事，怕对你的修行会有影响，但是你迟早会知道的，这在整个赤眀界都不是秘密。”
程薪笑道：“既然是迟早都会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那就早知道不如晚知道。”
宋南城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就说了，你做好心里准备啊。”
看宋南城说的这么郑重，程薪也严肃了起来，坐直身体准备聆听。
宋南城看着认真的程薪叹了口气，说道：“师弟，成仙之路已经断绝了。”
“断绝了？”
“是的，已经断绝了一万年了。”
程薪听到这件事的震撼比这一年来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更加强烈，明明自己才踏上修行路，结果就知道了这是一条断头路，而且此刻程薪脑海中又响起了“叮”的一声。
宋南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说道：“万年以来再也没有人能够成仙，我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是震惊了许久，这对所有修行之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万年前最后一位成仙之人飞升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触及到成仙之门了，这万年来有多少天纵之资，修为都达到飞升的门槛，甚至要比以前成仙的前辈们还要高深的修为，都无法再飞升了。”
“不光是人族，各个种族都是如此，赤眀界没有生灵可以登上仙界，位列仙班了。万年来，所有修行者都在寻找仙路断绝的原因，但是始终没有人能找到。”
看着震惊到难以接受的程薪，宋南城安慰道：“师弟，不要因为这个消息影响到你的道心，该修炼还是得修炼，万一哪一天仙路又重开了呢？而且，就算是万年以前，也是大约千年才出这么一位成仙的天骄，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仙路断与否，跟他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程薪一听这话，对啊，自己怎么这么在意呢？难道自己就一定能修炼到那种地步？说不定仙路不断，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影响啊。
想到这里，程薪又露出了笑脸，说道：“师兄，照你这么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事也就影响那么几个人而已。”
宋南城轻轻的笑了笑，对程薪说道：“这你就想错了，这件事对整个赤眀界都是一场灾难。”
程薪疑惑地道：“怎么会？又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仙。”
“话是如此。”宋南城苦笑道：“可是，师弟啊，你要知道这世间最难以琢磨的就是人心。”
“人心？”程薪更加疑惑了，这跟人心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人心。当一些天纵之资的前辈大德，辛苦修炼数千年，结果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登上仙界时，他们的想法就变了，变的极端，变的狭隘，变的不顾一切。”
“他们辛苦束缚自己的内心，全心全意的修行，坚守了数千年，可是在知道仙途此生无望的时候，会把这数千年的忍耐爆发出来，‘反正也成不了仙，那么坚守本心做什么’，这样的想法导致的后果就是……”
宋南城看着程薪的眼睛，慢慢地说道：“一念成魔！”
“他们疯狂地向世界宣泄自己的怒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都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常态。”
程薪急声问道：“这些修为如此之高的人做出这样的事，赤眀界岂不是都要被毁掉了？”
宋南城点了点头：“是啊，若是任由这些人破坏赤眀界，也就不会有我们现在的生活了。所幸还有一批就算知道世界残酷本质之后还依然遵从本心、心系苍生的前辈们存在，这些人联手把这些成魔之人灭的灭，杀的杀，甚至把一些难以被消灭的存在放逐到别的世界中去。”
“事情好像在这些前辈们的努力下又有了转机，就算这万年来还不停地有站在顶峰之人入魔，可是都会有人去阻止他们。”
“但是，这种放纵的、肆意妄为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已经影响到了整个修行界，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修行界最多的就是修为低下的人，但是连这些人都开始释放自己的欲望和恶念，他们单个造成的危害很小，可是这种危害是难以被察觉的，是潜移默化的，是把整个赤眀界修行之人的坚守都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灾难。”
“师弟，咱们白云宗的藏经阁中记载万年以前，赤眀界人仙不犯，修行之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抵挡天灾，保护凡人，维护万族之间的安稳，修行之人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安心修炼，与人无争，赤眀界才会有那么多的成仙之人，那时的修行者认为自己还是人；可是如今的修行界，尔虞我诈，明抢暗夺，都只为自己，从踏入修行路的第一天起，修行者就不在把自己当人，也不把凡人当做人，他们视凡人为刍狗，是他族为异类，制造仇恨，视生命为草芥。这些想法一代又一代的已经深入人心，再难阻止。这！才是成仙之路断绝的最大恶果。”
程薪听得心口发紧，咽喉发涩，好似有人用手抓住自己的喉咙，不让自己呼吸。
艰难地发出声音：“我们白云宗也是这样吗？”
程薪害怕自己听到的答案，伸手捂住心口，快喘不上气来。
宋南城看着程薪，眼神中迸发出了明亮的光彩。
“白云宗永远不会变成这样！”
耳朵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宋南城的这句话，“……永远不会……”，又能够呼吸了，清新的空气再次进入到自己的身体，程薪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的轻松。
宋南城伸手搭在程薪的肩膀上，看着前方，轻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是我们白云宗口口相传的比门规还重要的劝诫。”
“你以为我们白云宗收弟子只看缘分和资质吗？人心，也是能否进入白云宗的关键，不然为什么要让你们在千木峰做一年的杂事，又让你们在傲来峰修炼一整年，一直有师门长辈在观察你们的言行，以此来确定你们的本心，若是有一次不合格，都会被送出白云宗，永不会再产生关联。”
“万年来，白云宗自上而下，没有一个人会将人命视之为草芥，如果谁的本心在修行过程中改变了，宗门会收回道符，抹去修为，让他再做回一个人。”
“我们白云宗一直约束着北疆的所有修行者，让他们不去危害凡人，可是总会有一些猥琐鼠辈，违反咱们的规定，所以我们白云宗成立了执法堂，所有弟子都可以成为执法堂的人，在北疆域内外出历练的时候，遇到这种人，直接格杀当场，以镇宵小。因此而陨落的同门不计其数，但我们白云宗觉得值，修行之人总得有些坚守。”
“程薪，庆幸自己来到的是白云宗吧，这里可能是赤眀界仅有的几个净土了。”宋南城感叹道。
程薪重重的点头。
“因为我们白云宗的坚持，整个北疆不知有多少宗门和野修盼着咱们白云宗倒下，可是白云宗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将是这北疆最为强盛的宗门，虽然师长们从不要求我们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修行上，但是我们白云宗所有人都有着修行之人最为坚定的信念之一，那就是‘成仙也成人’。这个信念让我们白云宗永远拥有着北疆最多的金丹修士，拥有着能够镇压真个北疆的实力。”
程薪心中再次升起了无与伦比的自豪。
就在程薪跟着宋南城心潮澎湃的时候，一只脚丫从背后把坐在草地上的宋南城和程薪都踢在了地上。
一块儿摔了个狗吃屎的宋南城和程薪回头看，只见绾绾师姐叉着腰站在后面，叶灵提着两个大饭盒在偷笑。
绾绾师姐笑骂道：“我们都忙死了，又是去太青峰做宴会准备，又是来旭阳山送饭，你们俩倒好，坐在这里勾肩搭背的，好不快活。”
伸手朝院内一指，“给小师弟洗尿布去。”
宋南城和程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屁颠颠地往院内跑去。
两个人一边跑一遍小声嘀咕，“婠师姐一直这样粗暴吗？”
“这还是好的，这几年已经改了不少脾气了，以前师父师娘太惯她了。”
“师兄，你辛苦了。”
“没事，师弟，你来了，师兄就少受点苦。”
叶灵在后面忍笑得辛苦，绾绾师姐气的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