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左右。
送走最后两位客人，懂事乖巧的迟雨落终于得到片刻休息的时间，她坐在厨房里的大圆桌边，屈肘垫着脑袋，拿出手机想找某人聊天。
胡婉阳在一旁擦拭灶台上的油污，小姨在外头整理桌椅，没一会儿，胡婉阳也出去冰柜确认食材了。
看看杂物堆最顶上的小电视头套，一口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口罩上，很快又回弹到脸上，今天也是没带小电视工作的一天呢。
那天听了秦世恶说的话以后，大概是从周一开始才彻底没带的，到现在得快一周了。
迟雨落感觉越来越习惯了，视线扎在身上的不适感好像慢慢在减轻。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什么人看她吧，但明白现实和接受现实总归是两码事，不是她不懂，而是她抗拒不了恐惧。
小电视的搞怪笑脸与少女对视着，她把目光移回屏幕，先是翻了翻他的空间，给他每日更新的练习画作点个赞，又盯着他的皮卡丘头像思考怎么开场。
作为第一个喜欢上，也算是第一个男性朋友，迟雨落在找他聊天的时候总是少不了斟酌和犹豫。
问‘在吗’感觉好像舔狗，那种骨子里迸发出的自卑感会吞噬少女的，发表情包吧，又感觉有那么一点不礼貌，万一他是喜欢有事说事的类型呢？
“小恶来啦？吃饭了吗？没吃的话阿姨给你做面，肠粉的话汤还要等一会儿。”
“不用不用，阿姨，我在家吃过了。”
“大侄儿，来找落落的吧，她在里头等你呢......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发愁怎么找你聊天呢，快去吧！”
“......”
就在她挠头苦想时，帘子外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与平常说话时的温柔低沉带着一丝哄孩子的语气不同，现在那个声音还多了点严肃在里头，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
他怎么这个点来了！？？
少女一下慌了神，小、小电视在哪！
惊讶两秒，她噌地起身，塑料凳子都被弹得哐啷作响，她连跑带摔地蹦到杂物堆边把小电视安到自己头上，最贵的鱼什么的，下、下次一定！
同一时间，秦世恶也咚咚叩了叩帘子边上的框框，和进男生房间开门前一个道理，女孩子说不定也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也许是为了避免看到什么厉害的画面，他询问道：“落落，我可以进来吗。”
“可、可以啦！”
迟雨落扶了扶小电视，双脚并拢得紧紧的，站在帘子前。
她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但内心还是翻江倒海，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呀，晚上过来，还一声招呼不打。
这万一她刚洗完澡怎么办！
哎，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得到许可，秦世恶抬手掀开帘子，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小电视。
确切来说只有头套是反的，但是不看鞋子的话，他怎么分得出来是正面还是背面啊。
“你、你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来我这儿啊？”
“不欢迎吗？”
“不是不是。”她摆摆手。
“我当然是来上夜班的啦，还能是什么。”
“上夜班？”
秦世恶抽把椅子，两人相对而坐，桌子底下他的腿很自然的就往少女这边伸过来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少女没有把腿也伸过去，而是并拢得严丝合缝。
“我最近在准备学校的运动会，明天晚上开始就要和落落一起训练了。”他也不说是哪个落落。
“所以我就想着，既然以后晚上都要出来，那倒不如把勤工俭学贯彻到底，等运动会结束了，我就天天过来当午夜临时工。”
迟雨落攥着小拳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语气好像很诚恳的样子。
“勤工俭学？可你来当临时工也不要工资呀。”
“赚钱的目的是什么？”他忽地问道。
迟雨落答：“买好吃的？”
“那吃好吃的的目的又是什么？”
“唔......快、快乐？”
“对啊，所以勤工俭学的目的就是快乐，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快乐，综上所述，可得，我的工资就是落落。”
声音越来越近，悉悉索索一阵儿，感觉他像是贴着自己的头套在说。
“呜呜。”她发出小狗般的呜呜声，头更低了，小拳头捏的更紧了，手心里还渗出了汗，滑腻腻的。
明明知道是花言巧语，但迟雨落最吃这套了，心里甜的不行，同时还有点小吃醋，平常没戴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说过这么好听的话！
果然还是渣男，哼，只会欺负面馆家的无知少女。
...
迟雨落的大脑告诉她，她应该感到不爽，但她的心脏偏偏不听指挥，一个劲儿地说好开心好开心。
那聪明的少女还能怎么办呢。
不要脑子变成傻瓜，以后也可以跟在秦世恶屁股后面当个小娇妻，做饭带娃洗碗什么的，然后每天在玄关等他回家时候，扑到他的怀里，微微抬起脑袋，咬着嘴唇，说上一句‘饭做好了，洗澡水也烧好了，要先吃饭呢，还是先洗澡呢，还是吃我呢？’
想着想着，迟雨落都忘了记客人点的东西了，不自觉地看向另一边兢兢业业的小狐狸。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呢！？？
“喂——小电视，我点完了，你在看什么呢。”漂亮的金发双马尾用手指戳了戳拿着小板子，笔尖抵在板子上半天没动的小电视的手臂。
“啊啊，对不起，你要两份牛肉面对吧！”
“......啊对。”
迟雨落头也不回溜进厨房。
维维子不好意思地看看坐在身边的高雯，“都是面粉做的，牛肉面说不定比肠粉更好吃呢！”
高雯说：“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哈哈，是吗，这儿真有意思哈，又是狐狸又是小电视的，我以前在立本的时候才见过这种。”
“嗯，是很有意思。”
两人瞎聊着，秦世恶从她们身边经过，也都假装不认识的样子。
快九点，再准备一批夜宵就可以打样了。
相对正餐时间段，夜宵弄起来就轻松的多了，因为老城区里大多人都睡的比较早，和外头的繁华商业街那种，十二点开始才是正式营业不一样。
如此一来，也就不需要两个小年轻帮忙了，秦世恶拿了杯可乐，又给迟雨落挑了她喜欢的红豆味酸奶，敲了敲小电视的脑壳。
做了亏心事的迟雨落身子一紧，肩膀都缩起来了，她颤声道：
“你还不回家呀。”
“还没给我结工资呢，老板。”
拥有蛊惑人心的声音，穿透纸板，震动着少女的耳膜，她又想起刚刚的幻想了，加上秦世恶之前说的‘我的工资就是落落’。
难、难道他想要......
“还、还不行的！我、我、我还没准备好，而、而且现在也没法领证......”
“想什么呢，就是让你陪我散散步。”
“......”
少女好像石化了。
真是说了不得了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