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平凡的世界2
办公楼是个平顶，为了防尘，面朝东，背对矿区。
范式与他一边说，一边顺着楼梯直接上房顶，管理层大概每天在这里眺望矿区，位置视线都不错。办公楼后面和右手停着满满当当的摩托车，左手是运煤车通道，煤场很低，矿区的人通过两个简易天桥来往。
二百米外矿车倾倒煤炭声音更大响亮，高差大概三十米。
“叔，前几天为什么停产？”
“哎呀，可别提了，二狗那混蛋，骑个摩托进煤场，范工看到那个小棚子了没有，那里平时有三十个捡块炭的工人，那混蛋一步都不想走，想直接进去，拐弯撞石堎上了。”
范式手指丈量了一下，“停车场距离那个小屋没五十米吧？他喝了多少，与卡车抢这窄窄的进出通道。”
“谁知道呢，酒鬼一个，把大伙都坑苦了，上个月生产任务没有完成，我们每个人被扣了五千元工资，我一万，矿上还被罚了三万块钱。”
“他是你们的工人，入职不培训？平时就能进去？这天桥就靠两根四寸钢管支撑，万一卡车撞上去呢？上面卸煤，下面捡块炭？对了，捡块炭做什么？”
二舅讪讪地听着，前面一堆问题他回答不了，最后一个问题，又不想回答？扫了一眼跟在身边无语的外甥女，诺诺地回道，“冬季烧煤的地方多，一吨能多卖百八十块钱。”
“哦，我就说嘛，原来超产的炭，都存起来卖给个人变现了，这样规避了很多问题呀，而且周转起来全是现金。”
二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范式却不再看了，转身下楼。
矿长办公室很简单，水泥地面，里间一个木头单人床，一台彩电，一个小书桌，一个单人沙发，一台饮水机。外面一组沙发，一个大办公桌，身后和两侧全是文件柜。
一个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办公场所如此简单，范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慨，该夸简朴呢？还是训斥粗放呢？
把手上的煤泥清洗掉，刚坐到椅子上，屁股下面轰隆一声，李文静和他齐齐被吓了一跳。
其他人习以为常，二舅哈哈一笑，“井下爆破，一个班四炮，范工午饭吃了吗？想吃什么野味，我让厨房给你做。”
生活倒是不错。
范式摇摇手，递给他一根烟，“算了，县城酒店刚吃过。”
“哦，那我就不多事了，恭喜您开门大吉。你们…这是溜达溜达？”
“是啊，随便溜达溜达，考察嘛，一群人啥也看不到。”
“说起考察，范工，有件事得和您说一下，服务公司每个月会来拉一次配件，他们真是没事找事，看废品库，你看就看吧，还叽叽歪歪，还和李县长、煤工单位领导瞎说，李总和杨总把全部厂矿负责人叫回集团总部写检查，都两次了。”
“啥意思？什么叽叽歪歪？”范式听得风中凌乱。
两人本来聊得挺随意，他闻言站起来到身边，低声说道，“范工，服务公司这些技术员，嘴上不把门，说人家采购以次充好，这就算了，还说废品库不注意保护，彻底变成了废品。好吧，这个也忍了，和煤工局说我们违章操作，这不扯淡嘛，修你的配件得了，还想骑到老板头上？”
范式脑子有点乱，底下人嘴这么碎？服务公司再牛逼，客户也是甲方爸爸，哪轮得到你们哔哔。
二舅很热情，范式却没法聊下去了，李文静的心思也不在这里，没有打扰其他人，也没有到后面矿区，再次上车。
……
车内气氛有点沉默，但两人的心思完全不同，范式决定拉她去祭奠一下，若犹豫着不去，以后迟早后悔。
六十公里，不远不近，进入李家所在的县，与他家所在的山沟东西相对，西沟大约五公里，这里没有煤矿，乡间小路反而好走，一个小时就到，二十几户的人家，家家都是土墙青瓦。
村里…正在群斗？
两人停在村口，吃惊的看着两拨人你推我攘，唾沫横飞，动手的倒是没有。他们衣服上都带着白布条，腰间栓着一丝红布条，明显是一伙人。
“你们胡家还要不要脸，小青还要嫁人呢，想让她守寡一辈子吗？”
“谁说我们不同意她嫁人，那是…命换来的…”
“小青黄花大闺女，眨眼成了二婚，要…不应该吗…别忘…没签字…你们…就是那么多…”
“李总…给的是二狗…你们…还想…要”
“彩礼呢…退…”
吵闹声让范式脑补了一个完整剧情，李文静看的更出神，拉拉她的衣袖，“二狗什么时候结的婚？没有孩子？”
“哦，还不到半年，当然没有孩子。小青是镇上的，他们平时也住在镇上，我们这个镇距离自己的县城反而有点远，所以…所以我就让二狗跟着二舅，将来也好安家在县城，其实…其实…你应该认识二狗，他给你打过下手…”
范式想了一圈，摇摇头，“忘了，你大舅是西沟的村长吗？”
李文静脸一红，“算盘，这事别说大舅，公家也管不着啊，家…家务事！”
“二狗是不是有个弟弟？”
“对，大狗是个傻子，过世好几年了，三狗也在昌盛，门口带孝帽的哪个就是。”
范式彻底明白李文静在纠结什么了，她不止懊悔二狗的死，更无法替活着的人解决眼前麻烦，所以她不敢来…
滴~
滴滴~~
范式猛得按向车喇叭，吵闹的人群为之一静，他们这才看到泥泞的村口路旁，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豪车。
村里人对豪车有一种天然的敬畏，看到范式下车，以为矿上的领导来了，气鼓鼓准备让人讲理，又看到下来一个神色犹豫的女孩。
人群中大舅兴奋的迎上来，“哎呀，文静，文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舅，吵什么？”
范式说的阴沉，兴高采烈的大舅到身边疑惑看着他，李文静重新问了一遍，他才叹气一声，“还能是什么事，小青家里人来了，非要带走一半赔偿金，二狗他爹不同意，入土了都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