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你开心所以我开心
陈朵仰头，四目相对，明净绿瞳蒙了一层幽光，将他的身影层层切割，又在绿瞳中恢复如常。
王修凝眉道：“你在练金光咒？”
“是的。”
王修一张脸越来越沉，张之维轻声道。
“道友且安，此子虽与毒同休，但金光法的精进，也会护持其性命，有朝一日若修至第三层，或许有转机。”
王修勉强点头，涅盘经中的燃灯寿种，都不能化去她一身蛊毒。
她早已是蛊命一体，不分彼此，一门金光咒就能解决问题，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而金光咒炼的是性命修为，在陈朵特殊的情况下，相当于也在增长蛊毒，金光变黑光，貌似也不是太意外。
陈朵收了黑光：“开心。”
“好好，我开心。”
王修抚弄着她的脑袋，陈朵嘴角却没有勾起弧度，因为她感觉到王修开心是假的，实际上并不开心。
为什么会不开心呢？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不开心，自己也开心不起来。
……
回房的途中，山路上，王修面色较于平日凝重了三分，陈朵拉了拉的他衣角。
王修不以为意，伸手抚弄她的脑袋，顺滑的青丝摩挲着掌心。
如果性命修为的提升，不能解决陈朵的问题，究竟要如何才能分离出蛊毒呢？
以陈朵的情况来说，一身蛊毒已然融入命理，在这个世界，真的有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而这蛊毒一日不除，她便不可能算个正常人，连成为正常人的契机都不存在。
忽然，脑袋上的手被人攥住。
王修垂首，绿瞳潋滟而明净：“开心。”
王修笑道：“跟个傻大姐似的，都说了我很开心。”
“你开心。”“我开心。”
王修微愕：“真聪……是个笨蛋，在念三字经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弹了她脑门一下，笑道：“又蠢又笨！”
陈朵的手便放了下来，她能感觉到王修已经重新开心起来。
牵着她继续往回走，陈朵的脑袋低了下去，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总是如鲠在喉，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无法清除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在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你开心。
所以我开心。
……
下午时分，张之维亲自邀请，安顿好陈朵，两人来到之前的茶树下。
台椅依旧，余烬也融入地里，新生的茶苗虽然只有寥寥两片，却显得生机盎然。
张之维笑道：“我已挑选了一些门人，却不知道友法门。”
王修微笑，这段时间心种精进也快，于是道：“此法之妙，一言难以道尽，道友可放开灵台，允我一游。”
张之维欣然颔首，于是王修以心种法门凝成神念，入其识海，不过刹那之间，天翻地覆。
神念凝实，又似从未出现过变化，王修站在台椅之侧，对面的张之维面露讶色。
王修低眉，扫见一旁的茶苗，俯身一触，清凉之感传入心湖，又施施然坐在椅子上。
环顾四周，群山白云，清风屋舍，皆与外界无二，皆如真实不虚。
赞叹道：“实不相瞒，我也曾入过他人识海，此番才知天通道人名不虚传，甚至于谦虚了。”
张之维的心境，可谓是牢不可破，比起他绝顶天通的实力，如此心境，王修更是佩服。
识海中衍化的意识空间，包含的并不仅仅是人显化的意识，也有最深层次的潜意识。
正所谓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人心之中，便有无数念头生而又灭，甚至来不及影响外界，不为本身所察觉。
但念起念灭，在识海中却会清晰的出现对应的改变。
可张之维识海，竟然与外界无二，这说明他心中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杂念，亦或者他的心境强大到摒弃一切杂念。
千念归一，魔障不生，这是修行之辈，无比渴求的境界。
“道友谬赞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世间万象，我也不曾悉数看透，不过是一时抛却杂念。”
笑道：“反倒是道友的法门玄之又玄，若非你有言在先，我甚至怀疑是心魔入侵。”
说话间，张之维的头顶冒出几缕烟雾，微风吹过，摇曳不散，一张张人面如浮光掠影。
瞬息之间，王修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张灵玉与田晋中。
忽然明白，此刻张之维天人合一的心境，也只是以一生的感悟，营造出来的片刻安宁。
王修道：“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张之维道：“有情便有破绽，有破绽便有心魔，有心魔便有走火入魔，有走火入魔即有身死道消之困。”
王修默然，这情也绝非俗套的男女之情，包括兄弟之情、父母之情、朋友之情。
犹以父母恩情为最，人生在世，绝非草木顽石，我生来世间，得的是父精母血，如无父精母血，则无此身心。
是以父母至亲，论以孝情字，如无此情，则无华夏，如无此情，则与顽石无异。
而至亲若亡，孝尽情失，心不能守，不守则失态，失态则心乱，心乱则生魔，魔胜反困心，心困身也乏。
故以修行之人，有斩断俗缘之说，道家号曰太上忘情。
然彻底无情与顽石无异，天下顽石何其之多，又何必修行；有情深重又劫难重重，荆棘铺路，一步错有死无生。
修行如登天，绝非戏言。
王修长出口气：“我辈修行中人，亦是于凡俗中出，情为人之本也，无情则无人，纵有魔障，不可弃之。”
张之维微微颔首，两人相视而笑，俱都认同对方心中所念，便退出识海。
虚实的转换几乎没有变化，张之维拱手一礼，王修回之。
一夜无话，次日，龙虎大殿。
殿内站着八名道人，经过张之维精挑细选，有老有少，有亲传弟子，也有龙虎门人。
八人各有忧色，又都面带些许紧张之情，而龙虎山祖师像前，张之维和王修分宾主落座，张灵玉站在两人身后。
张之维：“你们不用紧张，王道友的法门，昨天我也亲自领教过，极其玄妙，注意放开身心，配合道友。”
他开口之后，八人神色稳定许多，一人出列：“在下先受王前辈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