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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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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把苹果核藏在花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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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覆盖下的圣都亚格拉希尔,时间仿佛静止在了十五年前。

沿着冰原边缘,格欧菲茵行走于芬布尔堡遗迹曾经的前庭外廊。芬布尔堡存在于圣都山峰顶至少有上万年历史,没人能够解释,这座宏伟建筑群脱离于时间规则外,永远屹立不倒的原因。

与山麓下由晴转阴的陪都弗尔克范格不同,亚格拉希尔如今阳光明媚,光线透过月见草藤架,斑驳地洒向少女金色发丝,令其分外艳丽。

这片藤架上的月见草之所以能够保存下来,得益于其临近水晶宫。十五年前某个平凡的清晨,一对年轻恋人偷偷潜入芬布尔堡光明宫,启动了神之器冈格尼尔沙漏。整座城堡遗迹以光明宫为中心,短短几秒内便完全陷入到时间冻结中,连同圣都一起化为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原。

所幸在另一位双子圣女希芙援救之下,这对年轻恋人——芙丽嘉和洛基从时间冻结中挣脱出来,来到临近水晶宫避难才躲过一劫。阴差阳错之下,这座位于芬布尔堡东北侧的离宫——双子圣女芙丽嘉曾经的寝室,成为芬布尔之冬中唯一幸免于难的地方。

“没想到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起点,一切就如同诗蔻蒂的命运一样,周而复始,无法脱离牢笼的枷锁。”

穿过月见草藤架,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映入少女眼帘。水晶宫之所以得其名,源自其外观特殊的镜面材质。这些材料据说来源于某种灭绝于诗蔻蒂的特殊金属,其年代比齐格鲁秘银更加久远。恒星密米尔的阳光照射到镜面后,会向多个角度折射光芒,如同水晶般璀璨耀眼。

格欧菲茵生命短暂的十五年,几乎全部都在水晶宫度过,当然,用“囚禁”两个字形容可能更加合适。她始终摆脱不了笼中之鸟的命运,孤独地留在宫殿二楼,由瓦尔基里希格露恩负责“守护”。

尽管父亲洛基从芬布尔之冬后,便从陪都雨雪宫搬到了水晶宫来生活和工作,但父女两人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每次隔着二层窗檐看到偶然路过的父亲时,格欧菲茵只能从那对失去灵魂的瞳孔里,感受到悲伤和孤独。父女两人明明同样孤独,却无法走近彼此。

直到洛基宣告末日黄昏第四篇章颂歌后,格欧菲茵终于离开了“鸟笼”,她本以为在帕尔雷可以向父亲证明自身价值,拾到珍贵的亲情。可得知真相和母亲芙丽嘉的遗愿后,她最终站在了父亲对立面。

然而与罗伊娜、诺恩斯和其他同伴不同,格欧菲茵想要拯救父亲,她不希望这场围绕末日黄昏的争端,使得自己被迫失去唯一仅剩的家人。所以金发少女才独自走上应许之道,回到曾经生活的“鸟笼”中,只不过和离开时不同,她高昂额头,不再是父亲面前那只曾经柔弱的黄鹂鸟。

“好久不见,父亲...”

离开亚格拉希尔,踏上前往帕尔雷的旅途后,这对父女时隔数月首次见面。

与离开时不同,水晶宫宽敞会客厅里多了一副银质棺木。格欧菲茵认出了棺木,那是被瓦尔基里希露德从大圣堂带回圣都的母亲芙丽嘉。

“记得我提醒过,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称呼我为最高主教。这里是圣都,距离蓓露丹迪神最近的地方,不是家。”洛基的灰色瞳孔依旧冷漠无情,他没有直视金发少女,两眼始终注视棺木里的遗骸。

“家在哪里?我又何曾有过家?”

“家留在了十五年前,和时间一起冻结了。”

“即便如此,您也是父亲,是同我血浓于水的家人,这是我们永远逃不掉的命运!”

格欧菲茵鼓起勇气,向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吼道。她心脏咚咚直跳,脸颊刷得绯红,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

吼声出乎了洛基意料,他昂起头颅凝视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女儿,他在芬布尔之冬时落下了残疾。

“既然命运给我套上了枷锁,我就用末日黄昏彻底修改它,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

“收手吧,父亲!末日黄昏带不回您想要的东西,也带不回母亲...”格欧菲茵越说越激动,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下来,“母亲希望您放下一切,所以...父亲,一起开始新生活好吗?我永远是您的女儿,至死都不会离开...”

“哈哈哈!”笑声带有嘲讽,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水晶宫中,“我当然会从末日黄昏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你想做什么,父亲?”

“我不会成为蓓露丹迪神的棋子,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诗蔻蒂走向轮回的终焉。”洛基取出立方体安德华拉诺特,独自来到水晶宫外,眼前一望无垠的冰原世界,他已经见证了足足十五年,“黄昏降临仪式所有钥匙已经汇聚在手中,而我会成为新世界的神!”

湛蓝色立方体响应了宿主愿望,其形态转化成无数颗小立方体,飘扬到圣都亚格拉希尔的蔚蓝天空中。当这些小立方体吸附在冰原表面时,冰块开始缓缓融化,直到蒸发得无影无踪。

覆盖于冰原之下的芬布尔堡遗迹和圣都亚格拉希尔的翠绿土地,时隔十五年后,重新照射到了恒星密米尔温暖的阳光。

“时间...流淌起来了...芙丽嘉,我们的愿望就快实现了。”洛基感受微风拂过,他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在鼻腔里回味。

“芬布尔之冬...融化了!?”格欧菲茵追出了水晶宫,亲眼目睹惊人一幕,“不可能会这样,安德华拉诺特不可能会帮你...”

“安德华拉诺特没有在帮我,它在服从我。而我会用它来改造这个世界!”

“改造世界...真的可以做到...不可能...”

“既然你说自己至死都不会离开家人,那请以命运圣女之名,在此引导黄昏降临仪式吧。”

不知所措的金发少女,面对洛基伸出手心的请求时,内心再次陷入到了挣扎。

路过水晶宫长廊来到芬布尔堡后侧,迎面便是一座巨大庭院。它紧挨山崖,地面铺有碧绿草坪,点缀着月见草在内各类斑驳花草。清水经由沟渠在庭院里汇聚成湖泊,远方则是圣都山下月海的绝美景观。

这幕景象,格欧菲茵曾经在安德华拉诺特创造的虚伪世界里见过,只不过如今她所见证和触碰的均为现实,而非虚幻。

洛基启动安德华拉诺特,恢复了圣都和芬布尔堡的时间流动,融化了长达十五年之久的芬布尔之冬。而冰原下一切都没有改变,保持着十五年前的模样。

“那颗苹果树...”

庭院北面临近悬崖,有一颗孤独的苹果树矗立于草坪中,枝叶枯萎后显得有些凄凉。格欧菲茵在虚伪世界里,目睹过母亲和父亲在此采摘果实的幸福梦境。

“这是芙丽嘉栽培的苹果树。她很喜欢苹果,所以我委托教会里朋友,从行星乌尔德拿来几颗种子在此种植。”洛基一瘸一拐地走向庭院北面高地,他的背影看上去既疲惫,又异常坚定,“可苹果核种下去之后,却总是长不出芽来。起先芙丽嘉以为是种植方式不对,直到失败了八次,十棵种子只剩最后两颗后,才发现不是苹果核的问题,而是这片土地的问题。”

格欧菲茵默默地跟随在父亲身后,攀登上高坡后,阵风更加伶俐,吹散了她精致的金发。

“这片土地?”

“圣都山...或者说诗蔻蒂星球绝大多数土地都种不出树木,所以苹果核命中注定发不了芽。但芙丽嘉不愿放弃,她在最后两颗种子上施加了千焱后,奇迹发生了。”

洛基仰望高耸树干,常年埋于冰原下使得叶片变得稀疏,但只要阳光充沛加上呵护打理,很快果实就会重新生长出来,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他从口袋里取出另一枚苹果核,挖开庭院土壤,将种子埋入其中。这枚苹果核当年施加了千焱之后,由芙丽嘉赠送作为定情物,此后洛基一直小心保存于起源泉下,直到安德华拉诺特解封起源泉,苹果核才被重新取了出来。

洛基盖上土壤,将苹果核种植在芙丽嘉的苹果树旁,来年两株树木就会彼此倚靠。

“父亲...您真得...一直爱着母亲...”格欧菲茵的脑海里重现梦境中,母亲在长梯上采摘苹果,父亲则在树下用编织篮收起果实的画面,两人有说有笑,沉浸在幸福之中。

“为了重新见到芙丽嘉,我愿意牺牲一切,地位、人性、甚至是生命...”

“也包括女儿...是吗?”

“是的。”洛基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如同银针刺在少女心头。

“果然如此...”

格欧菲茵露出苦笑,或许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笑还是哭。她用手心触碰母亲栽培的苹果树,准备答应父亲刚才的请求。

此时,一位金色短发女性出现在树荫之下。

“!”格欧菲茵惊讶地望向突然现身的芙丽嘉,她瞥了眼身旁,才意识到只有自己能够看见母亲的身影。这并非真人,而是千焱所映射出的幻觉。

“格欧菲茵...”芙丽嘉微微张嘴,她的语调细腻柔和,几乎瞬间令少女情绪破防,“记住我们的约定,千万别相信重生世界的诡计。未来要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推倒重来去不劳而获!”

格欧菲茵频频摇头,想要否认却又找不到借口:“我记得...可是...”

“苹果核虽然是象征生命的种子,却也蕴含着剧毒。末日黄昏同样如此,它为世界带来重生的同时,也在摧残许多无辜之人的生命。”芙丽嘉走到爱人身边,温柔地抱紧头发苍白如同老人的洛基,尽管这份触感并不会传递过去,“亲爱的女儿,你能够信任的力量只有罗伊娜,世界上的另一个你。和她一起改变命运,让你的父亲永远摆脱这甘甜的剧毒。”

再次于迷茫中被芙丽嘉点醒,格欧菲茵这才幡然醒悟。母亲曾经说过,她一直都在水晶宫陪着自己,原来是指依附在各处的千焱。

“我太傻了...一次又一次...”

“什么?”洛基注意到金发少女不同寻常的举止,“你在和谁对话?”

“苹果核虽然是象征生命的种子,却也蕴含着剧毒。末日黄昏同样如此,它为世界带来重生的同时,也在摧残许多无辜之人的生命。”

“...”

“这是母亲留给我们的话,她就在这颗苹果树里。”

“芙丽嘉就在这里!?”

“父亲,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也无法引导末日黄昏降临。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位命运圣女,而我和罗伊娜都不会加入到末日黄昏计划中!净化诗蔻蒂,才是命运圣女真正的使命!”

“...”洛基愣在原地,随后嗤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我就不应该对你报以任何期待。何况还是一只本就不该存在,未来也不会存在的笼中之鸟!”

伴随着最高主教近乎痴狂的笑声中,一名与格欧菲茵身高接近的少年,缓步踏入到芬布尔堡庭院之中。他有着一头白色短发和灰蓝色瞳孔,左手腕佩戴着一枚蛇形图案手镯,无名指上银质指环闪闪发光,右手则举着玻璃沙漏。

“泰尔...”

格欧菲茵认识少年,他并非普通人,而是与自己一样身份高贵的神之子,圣都亚格拉希尔正牌阳衍。而泰尔手中三枚物件,则是神之器德罗普尼尔手镯、尼布罗根指环和冈格尼尔沙漏。

攀登上高地来到苹果树下,阳衍泰尔乖巧地站在最高主教身旁,他两眼无光,如同失去灵魂的人偶。三件神之器并没有闪烁白光,似乎还没有恢复被修改的因果。

“你到底想做什么,父亲?”

“既然培养十五年的笼中之鸟不愿帮助,那只能寻找备胎来完成我的愿望了。”洛基抚摸少年额头,像是在表扬成绩出色的儿子般,“我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便违背芙丽嘉的意志,我也要把这条路走到底,引导黄昏降临!”

“等下,这...”

格欧菲茵想阻止面前同龄少年,突然后脑勺一阵酸痛,顿时虚弱无力,四肢一软昏倒在草坪上。余光里,她看见熟悉的绿发女生出现在身后。

“娜瑟露思...”她无法继续保持意识,就此昏迷过去。

芬布尔堡遗迹庭院恢复了宁静,微风吹拂草坪,扬起阵阵花卉芬香。

洛基独自留在苹果树下,嘴里念念有词,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某个无形的灵魂对话。

轰隆隆!一阵剧烈爆炸声,令整座圣都山为之晃动。

洛基淡定地走向山崖旁,遥望山麓处宏伟壮观的陪都弗尔克范格。这座古老遗迹都市中心,通天塔瑟灵尼尔因刚才的爆炸而燃烧于火焰里,升起的硝烟笼罩了诗蔻蒂天空。

“时间...流淌起来了...芙丽嘉。”

笑容从男人嘴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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