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行动（五）
李明晨感觉自己就跟做梦似的，整个人晕晕乎乎。他脚下轻飘飘的，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出库房的。
身旁，一些熟悉的朋友们正在进进出出的往外推动这些可怕的大杀器，另外的一部分则在偷偷的往外搬运着密封好的一个个大木箱。
李明晨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目前还是“死亡”的状态，这才方便办事。
看着拆卸开来的一根根炮管、炮架和车轮，李明晨渐渐平静下来，转而变得阴沉。
紧张的激动过后，他意识到这东西背后代表着什么，心中一片冰冷。
不错，格西府的确有渠道搞到这些东西，且一直在走私这些东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格西府是从谁的手里拿到这些可怕的东西的？
李明晨看着周遭忙碌的景象，沉默不语。
他看到一根根炮管重新包上了牛皮，装进大箱子里，再被人或扛或抬的运上了原本用于运煤的大车。这些可怕的大杀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箱箱摆在车上，甚至懒得掩饰。
这已经不是嚣张，而是根本就不加掩饰，仿佛对于旭日商行来说，他们是在做着正大光明的生意，问心无愧。
格西府如此熟练的嚣张，他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李明晨突然感到心里发寒。
“术玄炮”是难得的在经历过“藩镇之祸”后重新发展出的新产物，与那种“考古式的科研成果”大有不同。更准确的说，它们是“火炮”被发明出来后，在“火炮”的基础上设计制造出来的，其产品本身的历史也不过只这么七八十年。至于大规模的铸造、锻造、批量供应，则要到五六十年前了。
真正让这种可怕的东西大放异彩的，还是五十几年前陇右沦陷的时刻。
不错，这种大杀器是在唐古坨人的手里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而他们的登场，则建立在夏人的尸骨血泪之上。
术玄炮统共只这么点长的历史，产量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夏人自己在当年都不是各地都供应上了，偏偏这些唐古坨人在五十几年前攻打大夏时便有了大规模的装备。
最令人感慨的是：这种东西，王庭内部至今没有听说有自产自研的意愿——也许也是因为没有能力。王庭明明不产，然而胡儿们却偏偏有着源源不断的火炮、术玄炮以供使用……
不仅是火炮。
李明晨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肉眼可见，简直触目心惊。
他看到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盖着厚布也完全无法遮盖住大致轮廓的床子弩，这种大型攻城器械他看到了足足四台，就这么简单的摆在这个大库房里，周遭搬运的人也见怪不怪。
一箱箱打开等待验收的连弩，那冰冷的色泽时刻提醒着他，这危险的武器上还铭刻了类似“超距”“破甲”“爆破”之类的阵法。类似于这种兵器，神武军在内的一些顶级强军之中，便有小规模装备。这东西还是连发的，往往要经过十轮以上的箭雨，才能彻底清空火力。然而真个到了那时，还能保持不乱的军队又有多少？
毫无疑问，配备上这种东西的骑兵，其冲击力将是无与伦比的。
间或，他还能看到一杆杆“火孔雀”，这东西于陇右一道几无名气，然而李明晨这种消息灵通的人却是听说过的。这是一种考古式科研发展出的新成果，一种类似术玄炮的武器，古称为“铳”。
在一些二到四百年前遗留下的壁画之中，还能看到大夏当年的重装步兵大规模装备了类似的武器的情况。至于威力……李明晨没见过。
毫无疑问，这间库房里放着的东西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夏的力量正在复苏。这原本应当是件好事，然而看着这间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忙碌库房，李明晨完全笑不出来。
这些东西要么是新发明的，要么是重新研究出结果的，理论上来说，全都是机密才对。现在却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胡儿的库房里……
倘若以最悲观的角度去想，是否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帝都的那位皇帝陛下获得这些个宝贝的时间点甚至还晚于这些人？！
帝都的贵人们里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正在不断的出卖大夏的财富，替自己攫取利益，也为自己的棺材板亲手钉上一颗颗钉。
时间就在他的无言中过去，很快，最后的一箱货也运上了车。
侍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很庆幸，府里安排的任务他毕竟还是做下来了，尤其还是这样的背景之下。
侍者有些感叹，风雨欲来，但风浪越大，鱼才会越值钱。
他笑着对李明晨说道：“好了，已经装完了，你们赶紧押着出城吧——这里很快也将要烧掉了。”
李明晨也朝他笑，他觉得这小子虽然咋咋呼呼的，倒是确乎算得上可爱。
怎么个可爱？
傻得可爱。
李明晨盯着他，掩饰住眼神里带着的侵略性的光芒，顺口问道：“哦？这商行开得好好的，怎么倒要烧了？”
他这句话看似是随口一问，侍者也不觉有异，便笑着说道：“烧了才好。你们的货已经装完了，赶紧走吧。”
“走？”李明晨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大白牙，“不急，不急。你看，我们都厌恶那群光头，这些时日的合作也算得上愉快，不如……你们再送我们点东西？”
再送点东西？
侍者开始察觉到不对了，年轻的脸上浮现起冷笑，讥讽的说道：“哦？”
李明晨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紧不慢的说：“赶跑那些光头是个苦活儿，而这之中，干活儿的是我们——不提供点报酬么？”
索要报酬？
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侍者也不怕他，索性瞪着眼，抄起了手：“没有！赶紧滚！固穷！”
李明晨看了他一眼，嘿嘿的一笑，也不恼他，拱了拱手：“也罢……告辞！”
……………………
李明晨走出旭日商行的时候，几个戴了面具、打扮成护卫模样的老道士老道姑便围了上来，面上满是热络。
内里最为看重此事的，倒是之前一向不太说话的朱老爹和宋老道爷。
朱老爹满脸的热情，一双手搓了又搓，死死堵住李明晨去路，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拿到了么？”
宋老道爷比他要好些，但也满脸希冀的看着李明晨。
李明晨朝他们神秘一笑：“几位前辈，这些许小事，岂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不过么……”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把几个老头老太太整得提心吊胆的。
朱老爹是个急性子，听到还有转折便一瞪眼：“怎么，他们耍咱们，给的是烂货？那可不成，我来查查！”
说着，这位老先生竟然当街就要去掀那些箱子，说什么也要检查检查。唬得李明晨赶紧拦住：“别别别！”
朱老爹不依不饶，吹胡子瞪眼：“我看看！小李，我看看！”
说着，朱老爹又去翻箱子，非要看个明白。
卧槽，这能给朱老爹在大街上看？
李明晨本就心虚，这一下当真是吓得脸都绿了，拼命拦住，嘴里不断说些好话。
这也难怪，朱老爹是鼓捣法宝的行家，按地球上的标准，老头子怎么也算个八级钳工，手搓航母的大技霸。李明晨本身是想问问那些可疑的牛皮，谁曾想这鼓捣器械的大爷着实是个火爆脾气，越不让他看，朱老爹越是想看，这么一来反而弄巧成拙，两个人就在路上拉扯。叶阿婆、卢幺爸觉着这也不是个事，也都来劝。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朱老爹，李明晨看着满脸气鼓鼓的老头子，心虚的抹了一把汗，再次确定这些老头老太太都惹不得。
李明晨定了定神，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他有些心累的问道：“陆三爷跟着先前那秃驴去，果真没问题么？”
之前那个乱开遁术的佛撵队伍明摆着不对劲，沙家店起了冲突之后，那佛撵里的老和尚耗空了元气，一时也难作恶，陆三爷便提出要跟着去看看。李明晨原本还有疑虑，但陆三爷窜得飞快，他只觉眼前一花，老道士便不见了踪迹。
叶阿婆倒是不怕，宽慰道：“陆师兄有‘九转玄功’护体，又有宋师弟的面具，想来不成问题的。”
李明晨点了点头，按下心中担忧，寻了个僻静处，将旭日商行库房里那些走私的军械说了一遍。几个老头老太太听得两眼放光，一致同意要想办法搞到手。叶阿婆的意思是可以偷，卢幺爸比较文明，提出可以买，朱老爹就厉害了，老头子眼睛一瞪，直接就闹着要抢。
好么，他还说商量，敢情这群老头老太太比他可厉害多了……李明晨擦了擦汗。
李明晨说道：“诸位前辈，我也不瞒你们，这笔不义之财，我是定然想取的，如今的难题是……”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宋老道爷突然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李明晨当场送走。
宋老道爷说的是：“咦？这不是寻常牛皮……倒像是古籍里提及、做‘魔动飞球’的‘夔牛皮’……”
李明晨赶紧扭头一看，吓得当场宕机。
只见宋老道爷大大咧咧的打开了一个箱子，手把着那古怪的牛皮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