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青鸟
（要疯了，今天一点灵感都没有，疯狂卡文啊……）
将龙树绑上自己的战车，这是洛桑群培一早就计划好的，不想恰恰龙树和尚自己竟纳了投名状。洛桑群培原对龙树倒还有几分提防，架不住龙树的连哄带骗，专拣对胃口的话说。他二人一个有心算计，一个刻意迎合，当下就打得火热，几成无话不谈的密友。
只不过龙树和尚虽然确是刻意迎合于他，立场目的却始终在他对立一边。这一点，洛桑群培是完全忽略了。
在他看来，龙树和尚虽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到底不过是不通术法的凡人。没了李明晨在外臂助，龙树若只凭这慈云寺里的一干大小和尚，实是万难成事。虽说还有一个龙象和尚武力十分高强，然则那人却是个闷罐葫芦，专一只顾个人修行，于为人上古板寡言，休说于此间百姓心中无感，便对寺中群僧，亦无威信。
既是如此，这龙树和尚又主动杀了李明晨、摆明立场，这便是示好。洛桑群培是“吞巴府”一系的中流砥柱，较之敌对的“桑珠府”一系，对待外族的理念自有不同。这龙树主动示好，洛桑群培也就投桃报李，话锋一转，就谈到了沙州此时的情况。
这恰恰正中龙树和尚下怀，于是洗耳恭听，很是得了一些情报。
待用过了晌午，龙树往西边禅床上一个夏布蒲团上一坐，洛桑群培便知他这是要做静功了，客套几句，便有知事僧送他出去。
那个知事僧也是晓事的，他知道这蓝缎大贾的真实身份，晓得此人及其背后的唐古坨王庭“吞巴府”一系于“王化外族”一事之上，十分上心，因而刻意摘了西墙上一幅对联一并送他。
洛桑群培是个赳赳武夫，虽有附庸风雅之好，但看了看这幅对联后，心情再次大好。原来这幅对联乃是蜀中一个名士唤作张易的所作，其上写的是：
“青鸳几世开兰若，白鹤时来访子孙。”
洛桑群培的心情极佳，这个作对联的张易，于大夏极盛时期的名士之中，并不十分出名，这却妙极。原来那些偶有流落在外的大名士的真迹，因附加的文化价值着实极高，遇着了喜爱的，开出天价也只等闲。这等事就等若是开盲盒，遇着了，不止几倍的溢价也有人肯收，因而其中的赌博性令唐古坨人着迷。
吃喝嫖抽都是赔，只有赌博有来回嘛。
唐古坨王庭近年来奢靡之风盛行，似中小贵族收了名人字画，大多是留不住的，要献给更高的大贵族。这幅张易的对联，虽不是大名士的真迹墨宝，但却“级别适中”，再大一些，便是洛桑群培留不住的了。
念及此处，洛桑群培不由哈哈大笑，辞了知事僧，快步去了。
只是洛桑群培却是不知，他走出禅房不久，便有一个中年和尚。此人面容古拙，浑身肌体之间，隐隐有金光透出，举动之间一派的自然，虽黑着一张脸，倒不显吓人，只如寺中那些泥塑的佛胎而已。
龙树见了他，抚掌而笑，问道：“师弟可算来了，都记下了么？”
原来这个中年僧人却是与李明晨有授业之义的龙象和尚。
龙象和尚与师兄见了礼，应道：“都记下了。”
说罢取出一张便笺，其上龙飞凤舞，显然是速记用的草书。只看这一笔字，虽比不得乾元朝大家怀素和尚的手笔，也有十足的火候了。
龙树和尚点了点头，随即挑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往禅床上一躺，蒲团垫了脑袋，发出满意的叹息：“师弟，你的本领是比我老头子大的，你来说说看，你怎么看这些事？”
龙象和尚见师兄散漫，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语气却没有一丝起伏：“这些事，师兄既然决定要做，我自然竭力护持慈云寺周全。”
答非所问。
龙树听他这么说话，情知他是带着情绪，好心情也就随之被破坏了。
老和尚只好起身端坐，嘟囔着：“你这性子过于古板，拘泥于那些小节做什么？师弟啊，早说不让你读那么多经书，你偏不听，如今倒好，养成这般一个泥古不化的性子，哪得大自在？”
一边说，龙树和尚一边起身端了茶与龙象。龙象刚一接过，龙树突然自他这杯茶中捞出两个枣子扔进嘴里，吃得又香又甜，再次发出满意的叹息。
这时的茶不似炒茶，因而苦涩非常，须加几枚甜枣方才下口。龙树和尚捞了龙象茶中的枣子，明显是故意与他赌气。不料龙象看也不看，端起来饮了，面色如常，似乎享受这清苦的味道。
龙树一瞪眼，一对垂下的长长白眉都开始颤抖：“啊呀，师弟啊，你不怕苦？”
龙象说道：“红尘烦恼，莫非不苦？”
这话是针锋相对，又暗指龙树多管红尘之事，到头来自讨苦吃。
龙树一双老眼瞪得更圆了，他虽然与这位师弟生活了数十年，但二人性子却大相径庭。龙象古板不知变通，他龙树却是自在的，说到底二者的人生态度都不同，如此两个人竟然互相敬爱了数十年，这倒是极为难得了。
不过二人互相敬重归敬重，这龙象每每这般说话，龙树都感到不舒服。
这一回也不例外，龙树不满的说：“师弟，我问你有何看法，你答非所问。”
龙象板着脸：“师兄，他们外人打生打死，与我们出家人何干？沙州光复与否，咱们的日子莫非不是一样的过？”
光复……
龙象毕竟还是用了“光复”这个词，这倒是令龙象颇有慰藉，但转念一想，龙树又觉得师弟说的话实在不负责任，而且过分天真。
龙树正要说话，忽然听得院外一声欢快的鸟鸣，还未说话，就见一道青色身影飞了进来。
那是一只青色雏鸟，只半个拳头大，毛茸茸的。小青鸟飞进禅房，绕着龙树飞了一圈，逗得老和尚抚掌而笑，这才落在龙树的手心之中。
啾啾？这只小青鸟歪着头看向龙象，很快眼睛就落到了龙象手里的便笺之上，再也不肯移开目光。
毫无疑问，这只小鸟，便是小谭姑娘的那只宠物小青了。
龙树不曾与小谭姑娘照面，但却认得小青。
李明晨曾与他提及，若遇着有重要讯息传递，偏偏自己不便现身、周遭又没有可靠人手的情况下，会有一只半拳大青色雏鸟替他送信。龙树和尚对此是牢记于心，这也是他敢让李明晨“早做准备”的底气之一。
毕竟李明晨去做了准备，他们师徒自然也就难以沟通，他这边的讯息要是不能准确传递过去，李明晨开展的行动自然是受影响的。
眼下这只小青鸟真个到了，龙树心中欢喜，连忙劈手将便笺夺了，忽然犯了难。
这只小鸟实在是太小，这需要多小的便笺才好带回？
眼见龙树犯了难，小青鸟欢快的叫了一声，轻轻啄了啄龙树的手。龙树本不在意这小小雏鸟，谁知这小鸟一双贿竟如钢铁，啄在人手上，居然疼痛异常。老和尚无有防备，吃痛之下手便松了。那便笺本是龙树凌空拈起，龙树松了手，自然也就轻飘飘往下掉。
待这便笺吊在了地上，小青鸟也落了下来，竟然人性化地“阅读”起那张便笺的讯息。末了，小青吐出一丝细细的青色火线，将这便笺瞬间烧成飞灰。
这是在……阅读？
这是只识字的小鸟？
“你认得字？”龙树和尚吃了一惊。
小青得意地昂起小头，蹦了蹦，表示自己的确识字。
龙树和尚心中一喜，看来李明晨在外结识的朋友里，亦有奇人异士，这却是妙极。这等多事之秋，多一分力量，自然也便多一分把握。
老和尚再回头时，看向小青鸟的眼神便更有不同了。
啾啾。小青鸟飞了起来，绕着两个和尚飞了一圈，就往外飞了。半空中只见青色小点渐渐拉成一条细线，瞬间就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