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化羽”
胡言来到男生宿舍楼的门口，发现尤希耶卡还处于昏迷状态。而且她的状态，似乎变得更加糟糕了，整张脸白得像抹了铅粉，完全没有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气势。
“大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送到校医院？”凌泽问道。
胡言说：“这个时间，校医院估计已经关门了。”
他之前侦查过，学校里各个建筑的开放时间表。基本上到晚上八点之后，校医院里就只剩一盏灯还亮着了。
而且就算校医院，现在真的还开放着，尤希耶卡这种情况，也不是他们能处理的。
“那怎么办？要不干脆丢下这个女人，让她自生自灭去好了。”
听到凌泽的话，胡言摆摆手。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压榨出尤希耶卡的价值。
“带上她，我们再去找吕林。”
胡言现在明白了，吕林之所以对很多事实遮遮掩掩，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这个副本里发生的一切，都处于那个神灵的监管之下，一旦举止逾越，就会遭受到祂的针对。
在这种限制下，吕林根本没有机会，去开口向他们传递真相。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信息，就必须要制造机会，去和对方接触。
凌泽说：“……但是，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吕林老师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
胡言骤然愣住。
从他个人的感觉来看，他这一去一回，充其量也只经历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现在的时间应该才十点左右。
对于这个副本的人来说，十二点不睡觉也算很正常，毕竟大学的夜生活非常丰富。
但是，现在居然已经凌晨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自己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
单单从空间上来说，一所大学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范围，他也不可能会走这么久。但是，这个过去的时间明明确确地告诉他，他的确在那个黑暗的环境里，徘徊了那么多个小时。
之前那些黑暗的环境，似乎严重干扰了他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感知。
……难道也是神灵的力量，在进行干涉？
想了想，他对凌泽说道：
“……算了，太晚了。我把她送到女生宿舍，你赶紧去睡觉吧。”
“我可以……”
“谢谢，不用。”
胡言拒绝了凌泽。虽然他无法确定，凌泽到底是不是玩家，但是对方毕竟和自己不同。
胡言现在依然很清醒，是因为他超高的精神力，但是凌泽的精神强度似乎很普通。他能够一直撑到现在，完全只是因为意志力，或者是因为胡言的存在给了他某种动力。
和凌泽相处的这段时间，胡言从未停止对对方的观察，以及试探。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没有坑害自己的想法。
他一直跟在自己后边，可能真的只是出于某种崇拜，亦或者，对方认识曾经的自己。自己之前在黑暗里徘徊，凌泽也来找到他，并且想促进他离开。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胡言虽然并不想理会，但是也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出现精神问题。
就像一个从战场上回到家乡的士兵，即使发现家园已经被摧毁，战争已经摧毁了自己的希望，从肉体到灵魂均已经麻木。即使是这样的一个士兵，也同样不会拒绝他人的援手，也依然会珍惜某些可贵的东西。
“大哥你也记得要早点睡觉啊。根据时间线，明天似乎要进行一场开学的新生讲座。在讲座上可以尽情睡，只要不打呼噜就行。”
凌泽冲着胡言笑了笑，转身走向男生宿舍。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询问，尤希耶卡究竟是谁，胡言留下这个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似乎对这些问题，都毫不关心，只想着去迎合胡言的想法。
“真是奇怪的人。”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片刻的缄默之后，胡言猛然扭过头，对上了尤希耶卡那只血红色的眼睛。
“你……一直都醒着？”
“哈哈。”尤希耶卡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却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听好了，我亲爱的第一玩家。或许你并不喜欢第一这个称号，但是有些东西，你注定是无法逃避的。”
胡言听着对方的话，眉毛微微一挑。
这个疯狂的女人，此时居然开始向他进行说教？她哪里有这个资格？
“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吸食人血。血的那种甜腥味，对我来说比药还恶心。”
尤希耶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她眼睛中的红色，如同褪色一般消减了，露出她本来黑中透黄的瞳仁。
她说道：
“但是有时候，其实你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你不堕入疯狂，如果你不选择成为怪物，就只能毫无声息地消匿。”
“我喜欢用价值评判别人，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在努力增加自己的价值。可是直到最后我发现，每个想要在社会中发挥价值的人，都只是戴着镣铐跳舞的囚徒。
“主观上，我并不讨厌世界游戏。它同样也只是在用另一种价值体系，去判断每一个人的价值，本质上和人类社会并没有区别。囚徒依旧是囚徒，锁链也没有被斩断，只不过是笼子换了个形状而已。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是无法被单纯的价值去衡量的。他们身上有着一些，比钻石还要闪闪发光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是我追求的对象——它们超出于笼子之外，是唯一有可能破坏笼子的人。”
“我很快就要死了。我其实知道，不能轻易改变过去的事实，否则会产生很严重的影响。”
“但是我无法容忍那个伪装成你的玩家。他的存在，简直就是把你身上那些闪光的东西，给丢在了地上，沾染了一层灰。我心脏有的每一滴鲜血，都因此而愤怒；我身上的每一块血肉，都在催促我去毁灭他。”
“可笑的是，这个时间点的那个学生，似乎根本没有被那个玩家附身。剩余玩家数量还是满的。”
“你可以嘲笑我的疯狂，可以斥骂我的想法。但是，我不希望，你最后经历我所见证过的那些悲哀。”
“神灵的针对，一直在不断地变强。就算我的实力，在玩家中巅峰造极，也根本没有办法对抗祂的力量。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所收集到的线索，都写在这张纸片上了，有点脏，你不要嫌弃。希望这些东西，能够帮助到你吧。”
尤希耶卡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划破了她左臂表面的肌肤，在白嫩的皮肤中间，留下了一道猩红的开口。紧接着，她从开口中间抽出了那张纸条。
周围漆黑的夜色，似乎突然沸腾了，那些黑色的东西仿佛变成了活物，开始不断翻腾奔涌，华为的一只只漆黑色的利箭，指向了尤希耶卡的方向。
神灵不会允许这种“越界”行为的发生。一旦破坏了时间的因果闭环，那么这个人就会被神灵针对。尤希耶卡之前已经做过了一次这样的事情，而她现在居然想梅开二度，神灵绝对不会允许。
胡言盯着尤希耶卡。对方此时似乎更加虚弱了，浑身上下都在因为寒冷而颤抖，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尤希耶卡指了指她露出的那一只红眼睛，嘴角微微地上扬：“我的眼睛可以看穿别人的内心，你相信吗？我看到了你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轻轻地攥起那张纸片，仿佛是抛出一件很不重要的东西，让那张纸片如同一只蝴蝶，飞向了胡言的方向。
“我要离开这个副本了。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去出席自己的葬礼。”
胡言沉默着，伸手接过了对方的纸。纸上还带着血腥味，握在手里感觉滑腻腻的，又带着一种恐怖的寒凉。
对面的人，露出一个黑中带红的笑容：
“最后，希望你能够一直赢下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些黑色物质似乎彻底按耐不住了。它们飞速地刺射而出，迅速贯穿了尤希耶卡的整个身体，将她那优美的形体给绞了个粉碎。
在这最后一刻，胡言看到对方的脸上，还带着一个优雅的笑。
胡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一种力量将他禁锢在原地。
神灵似乎并没有攻击他，却似乎也不准备放他离开。祂要这个人，去目睹这恐怖的一切，把恐惧植入他的心底。
血与肉，化为了一道道丝与片，向着周围飞射而出。
那些弥漫着的腥味，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净化了，胡言面前的，不再是这血腥的画面，而像是一只鸟褪去了原本的羽毛，而重获了新生。
胡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受到几片羽毛，轻轻地掠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阵轻微的骚痒。
最后，这些羽毛，连同着那只美丽的鸟一起，都消失在了空中，归于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胡言依然被按在原地。他并没有触动。
他似乎已经看到过，很多这样的画面。这些东西似乎已经无法再触动他，只能让他陷入一种悲哀的缄默中。
眼前的画面，在一阵模糊中，又渐渐变得清晰。尤希耶卡现在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她化作了羽毛，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这次，胡言并没有受到神灵更多的针对。他收获了大把的信息，同时副本里，少掉了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简直是赚大了。
胡言想要勾动自己的嘴角。他此时应该笑才对。
明明应该笑才对。
但是突然，面前的一切再次变得模糊。在深夜路边灯光的映照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些，闪光的东西。
闪光的东西？
恍惚间，他已经恢复了对于身体的控制。他伸手摸了摸眼睛，发现手上沾到了一滴晶莹的液体，正倒映着路灯发出的光。
【当前副本剩余玩家数：499\/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