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疯了疯了疯了”
胡言制造了第二个化身。这个黑雾太危险了，他不敢亲自去接触，只能让化身先去试探。
但是，当化身的手指碰到黑雾的一刹那，胡言脑海里骤然响起了无数个声音。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楠楠还在等着我，我要活着……”
“说好的光明未来呢？说好的实现理想呢？全都在骗我，都是在骗我！”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哈哈哈……”
【化身遭受到的精神伤害，会被直接反馈到本体】
胡言想起了这个系统信息，一瞬间就明白了。
这些黑雾并不会攻击人的肉身，而是会从精神层面，去对人造成影响。
胡言本来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世界游戏的副本里，精神污染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正准备硬顶着这种精神影响，继续向着黑雾的深处探索，却不想，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黑雾边缘拉了回来。
胡言扭头一看，发现是凌泽。对方居然一直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副本区域的边缘。
感受到胡言的目光，凌泽冲他笑了笑，说：
“好朋友，就应该陪伴对方，去到任何地方。”
胡言摇了摇头。凌泽的表现一直很奇怪，他现在也不惊讶了。
但是，他突然发现，凌泽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嘴巴微微张开，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胡言身后。
“你身后……”
胡言猛然转过身，看到了另一个刚刚见过的人。
之前在办公楼里遇见过的林楚翼，此时浑身都是黑色的肮脏物质，脸上沾满了鲜血，看起来血腥又疯狂。
她两只手环抱在胸前，全身上下都在无意识地战栗，整个人似乎都显得小了一圈。
看到胡言的目光，她咧开嘴角，向他递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胡言眉头一皱：“你是玩家？”
林楚翼的表情愈发疯狂，说道：“没有认出我来吗？”
随着她的双眼泛起红光，胡言立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猩红色的双眼，这是尤希耶卡的最大特征。
他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一个敬畏的表情：
“没想到，大佬您居然还活着。”
……
“别演了。我之前看见过，『李骞』这个人能够使用银匙之门。而很显然，李骞就是你。”
尤希耶卡并没有和他问候的打算，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胡言之前在大厅里的时候，由于情况紧急，不得不发动了一次异能。不知道当时，尤希耶卡躲在了哪里，居然看到了他。
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胡言索性卸下了伪装，看着对方的模样，说道：
“所以你呢？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尤希耶卡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其实，胡言倒是能够猜到，对方如此落魄的原因。
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一旦违背了原本的时空闭环，都会被神灵针对，尤希耶卡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之前，可是直接杀死了一个学生，而这个学生在未来的时间点，应该还活着才对。
相当于，她直接创造了一个巨大的时间漏洞。
神灵估计已经被她激怒了，她这段时间内，肯定一直都处于被针对的状态，才会导致现在状态这么糟糕。
“我知道陈晓的身份，你冒用了这个名字。第一玩家，你连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
“而且，即使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字，你也不想着去维护它。你任由别人使用这个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陈晓只不过是一个胆小的废物。”
胡言想起了之前在英语课上，当黑色物质即将吞没所有人的时候，那个伪装成陈晓的玩家，直接选择了逃离，招致了所有人的谩骂。
胡言问：“这就是你杀掉他的原因？”
“这难道还不足够，让他去死吗？”尤希耶卡的眼睛，散发出危险的红色光芒，像是血一样在她脸颊上流淌。
“作为排行榜榜首的玩家，你的作为，简直就是在玷污你的名号。
“拥有了这么高的地位，作为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第一人，承担着无数人的重量……这样的你，却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使用陈晓这个名字欺骗世人。”
胡言听着对方的叙述，并没有出声打断。
“你在惧怕些什么？惧怕周围人的目光吗？
“即使是我，也不会在意周围的目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
“在你们眼里，我注定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全部在期待着我去死，诅咒着我早点去死，只认为我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在我‘死亡’之后，我在网络上、大街上、电视上、商场里看到，无数人在为此庆祝。
“不过我并没有感到惊讶。我对此没有什么感觉，既没有感到悲哀，也没有感到愤怒。这些反响，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不像李明耀那样，能够树立起一个光辉的形象。我的能力本身，就要求我去吸食他人的鲜血，像一只贪婪的怪物一样到处掠夺，才能够维持自身强大的能力。
“我很清楚，异能本身并没有正邪的区分。异能只是一种工具，它被如何发挥，取决于使用它的人。
“在第三个副本里，我从那些狩猎者的嘴边，救下了那么多的玩家，并且率领他们去搜集罪证，帮助他们通关。我率领着那些玩家，击败了帝国区域的反抗军，让他们每个人都达成了一个通关路线，额外收获了大把积分。
“我做出了多少的贡献？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们的能力加在一起，又能够比得过我吗？
“然后呢？在通关完那个副本之后，在我死亡的消息被全网传开之后，那些人全部杳无声息，没有一个人为我的死亡辩护。相反，他们还在进行嘲笑。
“他们在困厄时利用了我的力量，然后在恢复安全之后，继续对我进行诋毁。
“他们根本不理解。他们根本不理解。
“我们现在正在面临一个，疯狂的，关乎全人类命运的可怕游戏。我们不是在过家家。在这样一条道路上，怎么可能没有牺牲？怎么可能能让所有人，都走到最后？
“只有最强大的，最有价值的个体，才有资格去见到最后的风景。那些没有价值的家伙们，只能在半途放弃，或者成为路边的累累骸骨。
“我只不过参与了这种淘汰，并且加速了淘汰的进程。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有做错什么吗？”
“你告诉我啊！我有做错什么吗！”
凌泽听着她说的话，不由得吐槽道：“杀人吸血，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无语。”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胡言平静地说：
“如果一个故事，一定要经历残酷的牺牲和死亡，才能达到最终的结局，这一定不是一个人们所愿意看到的故事。”
“你、你在说什么啊？”
胡言说：“我的意思是，你的脑回路有病。”
他可以确定，尤希耶卡本性并不坏，她只是真的疯了。
胡言并不清楚，尤希耶卡出生长大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她所拥有的那一套思维逻辑，着实不像一个正常的人能够拥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副本的影响，尤希耶卡现在的状态，比之前更加不正常。换句话说，就是显得更疯了。
胡言在第一轮副本里，和尤希耶卡有过不少接触，也对对方有一定了解。
她很聪明，能够很轻易的看出一些问题的本质，也能够把副本里的玩家玩弄于鼓掌。
但是她又一意孤行，完全无法被周围的人理解。她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纯粹的血腥、暴虐与疯狂。
她根本不在意那些舆论，也从来不关心他人的想法。她只是信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弱肉强食的法则，用自己认可的畸形逻辑，去解决应对周围的问题。
她也会努力付出，试图去拯救一些人。但是那些被她救下的人，内心里却没有丝毫对她的感激，只剩下一种本能的恐惧或排斥。
从她自己的角度看，她或许真的认为自己在拯救人类的未来。
但是在胡言看来，她的这些作为，会严重导致人类内部的内耗。
根据网络上的一些统计，目前没有两个玩家的异能，是完全相同的。每个人都具有不可替代性。
每个人都有争取未来的权利，没有哪个玩家，天生应该被牺牲。
或许异能的确有强弱，但是弱小的异能并不等同于没有价值。尤希耶卡肆意剥离他人生命的行为，根本没有办法被洗脱，必然会被人诟病。
就算她的所作所为，实际上都是出于一个好的目的；就算她真的努力去救赎别人……那些成为了她的垫脚石的，那些被杀死的人，也依然是无辜的。
以鲜血为代价，所构筑起的庇护所，终究也将被更多的鲜血压垮。
甚至连她自己也知道，她的作为并不“正义”，而把“弱肉强食”作为她行为的理由和动机。
但是，问题实际上在于，人类目前的状况，还远远达不到需要自相残杀的程度。
在世界游戏的游戏环境里，内卷肯定不是玩家的最优选。至少在目前的阶段，玩家内部相互争斗的行为，完全不应该被提倡。所有玩家更应该一起努力去攻略副本，而不是勾心斗角彼此提防。
所谓的弱肉强食，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
而且，“牺牲一部分玩家去培养出一个强大玩家”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那些想要操纵一切的上位者，试图去培养出一个由他们支配的傀儡，所进行的尝试。
尤希耶卡在游戏刚刚开始时，就肆意击杀他人，大幅提升自己实力的行为，本质上和那些上位者一模一样。
她获得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就能够拥有足够的玩家话语权，从而成为能够支配他人的上位者。
而那些被她救下的人，之所以对她感到的不是感激而是恐惧，可能就是因为，这种被支配的感觉。
她的种种作为，从猎杀其他玩家，到假装自己死亡，都在不断地挑起人类内部的矛盾。玩家与玩家之间相互警惕，玩家与普通人之间相互提防，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这些行为。
如果尤希耶卡真的成为了人类的希望，最终带领着人类赢得了世界游戏，人类文明也会陷入一种弱肉强食的残酷境地：强者肆意支配一切，作者终将一无所有。
这种结局，绝非大部分人所愿意看见的。
胡言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尤希耶卡说道：
“这个世界，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怀揣着那些疯狂的想法，你根本不可能拯救任何东西。
“弱肉强食，只是你编织出的，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
“每个个体在变得强大之前都是弱小的，你的想法在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无论你拥有怎样的动机，你为了追寻力量，而残忍杀害自己的同类，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你的确没有错。作为玩家，通过掠夺他人的方式来提升自己，也不失为一种玩游戏的方式。现实中的道德法律，无法约束游戏中的情况。
“但是，我无法认同你的想法。”
他不会从道德的层面上，去谴责尤希耶卡杀死同类的行为，但是抛开道德不谈，他依然无法支持对方。
“你冷漠而自私，完全不加考虑他人的意愿，只知道把你那残暴的意志强加于他们。
“你的狂热和残暴，就像一团危险的火焰，总有一天会把你和你的欲望焚烧殆尽。
“你的灵魂已经畸形，只会徒然使用暴力去支配一切。你看看你自己猩红的双眼吧，你已经变成怪物了。
“看看你自己吧，别再沉溺于自我之中了。”
胡言冷冷地说着。
他并不奢望，自己的话语能让这个疯子回归正常，只希望能够让对方冷静下来。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暴走了，他也完全不惧怕。
拥有了化身之后，他的实力已经真正地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尤希耶卡就算是在全盛时期，也威胁不到他，更何况她现在如此虚弱。
“咳，咳。”尤希耶卡用力地咳嗽着，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哈、哈。”
她抬起脸，那只猩红的眸子里，几乎要流出血来。尽管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但是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疯了、疯了、都疯了。”
她口中无意识地说着，瘦弱的身躯在摇晃的步伐间颤抖，瞳孔却对向了胡言的方向。
“亲爱的『第一玩家』，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呢。
“明明……你也是怪物啊，比我更加恐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