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绝望吞噬一切。】
尹志杰此时也注意到了胡言。他用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注视着胡言的面庞。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尹志杰率先选择了开口：
“李骞，你为什么要靠近我？”
……
李骞。
胡言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称呼。
对方能够知道这个名字，很有可能两人以前是认识的。
胡言说：“因为我想要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尹志杰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不像是你会问出来的问题。你一直都在嘲笑我，因为我非常幼稚，因为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男生发出了一道叹息，又静静地看着胡言。
“你也看到了大厅现在糟糕的模样。”
此时的大厅里，黑色物质正在肆无忌惮的蔓延着，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而玩家们则沉浸在杀戮里，对恐怖的一切一无所知。那些普通人，则已彻底淹没在了一种无名的恐惧中。
目睹着这一切，胡言眼神古井无波，用一种很冷硬的声调说道：“很混乱。”
他的表情，显然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尹志杰微微低下头，说：
“……你在心里已经在嘲笑我了，对吧。
“都是我的肆意妄为，才导致了这样灾难性的结果。那些黑色的东西已经无法被抑制了，而那些人的战斗，也只不过是在困兽犹斗。”
男生继续说着，连眼里的星光都渐渐暗淡了下去。
“或许我真的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吧，整天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在大学里，我们就已经看不见流星了。”】
胡言不动声色，只是捕捉着对方话里的信息。
流星这个东西，自从这轮副本开始，已经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
这个名词，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含义？
想到这里，他继续对男生说道：
“我不会再嘲笑你了。你可以尝试让我去理解你。”
男生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星光似乎都重新亮了起来。
胡言继续说：
“每个个体，都需要经历稚嫩、成长到成熟的过程。自以为比对方更加成熟，并以此为理由进行嘲笑，这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幼稚并不是一种错误，也不是被别人嘲笑的理由。”
“所以，我为我过去的行为而抱歉。我不会再嘲笑你了。”
男生的声音变得哽咽。
“……李骞。”
“你说，相信神灵、相信流星……也能够被划分为一种幼稚吗？”
“我相信对神灵许愿，神灵能够听见我的愿望。我相信对流星许愿，流星能够承载我的理想。
“我时常对着天空大喊，把我内心中的每一个幻想都喊出来，如同向着某个神灵进行了一次许愿。
“兴奋的时候，我对着天空和流星说道，我幻想能够拯救，那些麻木的人们，让他们懂得去仰望星空，让他们找回自己内心深处的热血和理想。
“孤独的时候，我对着天空和流星说道，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一直陪伴着自己，无论遭遇什么挫折都不会放弃，无论承受多少冷眼都依然追随的朋友。
“困顿的时候，我对着天空和流星说道，我希望能够成为一名探险家，就像小王子那样，去群星之间遨游，而不是受困于一个既定的未来。
“我相信每一个生命里，都会存在一片星辰大海。我相信囚笼中的每一个黑影，都拥有一颗向往自由、天空与未来的灵魂。我相信现在所许下的每一个愿望，都有在未来实现的可能。”
尹志杰圆睁的双眼中，似乎有一颗星辰正在燃烧。
周围的那些黑色物质可以包裹、吞噬一切，却无法磨灭他眼眸中的这一缕火焰，这一缕星辰划破天际时，散发出的光。
【如果变得成熟，要求我不再相信流星】
【那么我宁可一直幼稚。】
……
尹志杰仰起脸，用一种极度憧憬的表情看向胡言：
“李骞，相信这一切的我，这样一个天真而幼稚的我，你真的不会加以嘲笑吗？”
听到这句话，胡言正准备进行回答，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聊天群里看见的内容。
……
【迁砾：你说的是许愿？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这种东西吗？】
【迁砾：大声地喊出内心的想法，除了让他人意识到你的天真，并且加以嘲笑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冷漠，这个群也不会组建。】
……
胡言现在可以确定了，尹志杰就是【流星】。
他怀揣着想要拯救他人的理想，想要把别人，从黑色的泥沼里拉出来，想要成为人们眼中的『流星』，成为可以寄托理想的对象。
但是这些想法，在李骞看来，完完全全就是幼稚。
只有幼稚的孩子，才会依然怀揣着这些美好的理想。
现实的阴影和乌云，会把这一切东西全部吞噬淹没，熄灭掉所有的流星和幻想，把人变成漆黑色的阴影。
李骞是这样坚信的。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自己坚信的东西，传递给尹志杰。
胡言轻轻闭上了眼睛，杂乱的思绪划过他的脑海。
……原来李骞自己，就是曾经嘲笑过他的人。
尹志杰相信童话书里的美好故事，李骞就撕坏了他的书，告诉他童话故事并不存在。
蔑视对方的幻想，把对方提出的东西批驳得一文不值，对对方笨拙的行为加以嘲笑。
这种近似于霸凌的行为，正是李骞对尹志杰所做过的一切。
李骞在聊天群里，斥责这个世界的冷漠的时候，也忘记了一个非常可悲的事实：他自己也成为了这个冷漠世界的一部分。
随着思索的深入，胡言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影，正在压迫自己的神经。
他感受到一股干枯的灵魂气息，如同干枯未死的朽木，如同涸辙濡沫的鱼。
仿佛正在深渊中游泳，绝望和压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脚下是黑色的淤泥，周围是黑色的狂风与雾气，头顶的天空则是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这些负面的黑色物质无处不在，填塞了视野里的一切。
李骞的思维和记忆，正在影响他自己的意识。
胡言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数值。理智值依然稳定在一个比较高的数字，看起来这种症状，和理智并无关系。
他长舒了一口气，继续看向面前的男生。
“我说过了。幼稚和天真，并不是进行嘲笑的理由。
“我会尝试去理解你的行为的。不过眼下，你需要去面对的问题，是周围的糟糕的情况。”
胡言指了指，周围那些肆意流淌的黑色物质，以及那些被压抑和恐惧纠缠的人们。
“现在你决定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背后的原理是什么，但是目前来看，就是尹志杰的行为，导致了现在糟糕恐怖的情况。
尹志杰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这一切进行下去了。那个既定的未来，似乎已经绕不开了。”
胡言微微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他似乎一直对对方有一点误解。
尹志杰毕竟只是一个学生，而且他还具有一些性格缺点。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事事考虑周全。
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让自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看着面前的男生说道：“那么你就先跟我解释一下，许愿、黑雾、流星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含义？”
尹志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被微微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些……你不应该都知道吗？”
胡言调整自己的语调，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我忘记了。你赶快跟我解释一下。”
聊天群里全部都是谜语人，而普通人又根本不知道真相。他想要快点接触到这个副本的核心秘密，尹志杰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但是，尹志杰摇了摇头。
他的眼眸中有畏惧、有彷徨、有憧憬。虽然李骞对待他很糟糕，但是他似乎对李骞有一定的好感。
可是这些好感，却不足以让他同意胡言的要求。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有些秘密注定不能说出口，尤其不能让你知道。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但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听着对方的回答，胡言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变黑。
他猛然跪倒在地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开始旋转，仿佛有一只恐怖的大手，牢牢地按在他的身上，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这算是什么情况？
他飞速思考着，却发现自己连发动异能都做不到了。更加诡异的是，一股绝望的情绪开始淹没他的脑海。
耳朵边，仿佛响起了一段文字：
“抛弃你的理想，放下你的热血，撕毁你的童话书，看着流星砸在地上。”
没有被这些声音干扰，胡言费力睁开双眼，勉强看到了周围的情况。
绝望已经不可抑制，黑色物质已经覆盖了大厅里的一切，那些原本还沉浸在屠杀中的玩家们，此时也都被那些黑色的物质完全包裹，淹没在这压抑的浪潮里。
讲台，是这个大厅中唯一的净土，唯一没有被这些黑色污染过的地方。但是，这些黑色物质，也已经开始向讲台上蔓延。
估计再过几分钟，一切事物全部会被这些黑色吞噬。
尹志杰此时还站着，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影响。不过，他的脸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这就是既定的未来。这就是祂告诉我的，这个世界的结局。”
尹志杰说着，泪水突然开始沿着脸颊淌下。
“这个结局依然没有被改变，绝望和压抑吞噬了一切，包括从天空中坠下的流星。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救下来，所有人都会成为黑色的阴影。”
胡言此时还保留了一定的意识，他能够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状态。
但是他就是无法动弹。但是他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搞什么。
这种恐怖、绝望、毫无缘由的游戏环节，这种疯狂的游戏内容，
真的有办法能够攻克吗？
这个副本，真的有想过让玩家去通关吗？
他用最后的意识，去打开了系统面板。但是面板上的数字，让人感到强烈的绝望。
【副本剩余玩家：？？\/500】
【副本剩余普通人：0？\/500】
那些被黑色物质淹没的人，已经全部死亡了。副本中的一切都陷入了沉寂，只有淹没一切的黑色，还在不断地进行扩张。
绝望已经走上了讲台，而讲台上的两个人也陷入了绝望。
胡言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体麻木而无法活动。他的思维活动还能够进行，却无法帮助到此时的情况。
尹志杰则是站在讲台中央，仰头看着漆黑色的屋顶，他星辰般的眼睛里，此时却满是血丝和黑色的污痕。他身形一动不动，黑色物质在他周围，粘连出一个复杂的轮廓。
周围那些黑色物质似乎开始变化，一个个纯黑色的阴影，开始从黑色物质中脱离出来。
这些人影麻木而僵硬，没有任何心智和灵魂。
他们是黑色囚笼中的，一个个漆黑色的人影。
他们没有理想，没有自由，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也没有自己的未来。
……
尹志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胡言面前。他蹲下了身，看着胡言的眼睛说道：
“我真的好怕啊，怕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怕自己被这样的绝望淹没，也怕自己周围的人，都被这样的绝望淹没。”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都无法被挽回了。”
绝望开始蔓延上讲台，胡言的身侧，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黑色丝线。
“要结束了吗……这一次……”
啪。
一颗造型奇异的石头，从胡言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石头表面散发着奇异的光辉，就如同星辰燃烧时散发出的光芒一样，在这个黑暗绝望的大厅里，显得格外耀眼。
胡言身上有两颗【流星之约】，一个是在辅导员办公室里发现的，一个则是在沙坑里挖出来的。之前在英语课上，他用掉了其中一颗，现在还剩下另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