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聊天群
胡言的话语，似乎让吕林明白了些什么。这个中年人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聚焦。
胡言微微勾起嘴角，接着说道：“而且，守夜人的行为还有一层意义。
“人类可以选择不主动去窥探神秘，但是神秘可以选择主动来接触人类。如果不成为主动，就会沦为被动。神秘学这门学科的设立，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个原因。
“比如……就在这片校园的天空中。即使我们不主动去仰望天空，天空仍然会继续靠近我们。”
听到他的这句话，周围的人瞬间反应过来了。
这些人有的下课比较早，已经逛了逛学校内部的情况。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片校园的天空是个什么情况。
胡言和对方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为了获得，有关天空中那诡异存在的信息吗？
吕林深吸一口气，说：“不可直视，不可触碰，不可言及。貌似近在眼前，实则深远无垠。这些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全部。”
“不要谜语人。”胡言盯着对方，说。
他之前和这个老师废话那么多，就是想刺激对方，让他多提供一些神秘学方面的知识。
结果，对方还是在这谜语人。这么几句笼统的话，能解读出的意思太多了，连线索都算不上。
吕林和胡言对视了两秒，然后露出了一个很礼貌的笑容。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时间在无言之中流动。
……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胡言一把抓起了背包，快步向着教室外走去。
“口风真紧。”胡言从教室里走出来时，还随口骂了一句，不知道吕林会不会听见。
在刚刚的整堂课上，他采取了各种方法去试探那个吕林，但是后者完全不给他回应。而且一下课吕林就直接离开了，追都追不上。
而他之所以要这么试探这个人的原因是，之前在笔记本上有一页，页面上写满了人的名字……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尹志杰，第二高的就是吕林。
胡言叹了口气，道：
“这个副本是真的烦，连基础任务和游戏提示都没有，黑色触手的袭击逻辑也完全不清楚……啧。”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李骞的微信。他已经记下了吕林的微信号，如果在现实里追不到他，就在微信上质询他好了。
但是，打开李骞的微信界面，他在联系人名单里，居然找到了吕林这个名字。更加神奇的事情是，他发现他们两个人居然在同一个群聊里。
群聊的名称，似乎被刻意模糊化处理，看不清楚内容。
胡言点进了群聊，翻了翻群聊里的历史信息。
【寒鸿：好累呀。】
【寒鸿：为什么上了大学之后依然这么辛苦？为什么我到现在依然无法拥有自由的人生，依然被困在铁笼子里？】
【寒鸿：我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寒鸿：曾经父母告诉我，等到我长大了，就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就能够去仰望星空，就能够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寒鸿：高考前的那几年，我整天没日没夜地学习，把我的青春熬成了白灰，把我的梦想压在了箱底。周围人都在跟我说，现在的奋斗，能够让我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寒鸿：但是这些都是谎言。我们的头顶没有星空，离开了家的屋檐，我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天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他们所编造的那样美好，整片天空都不可名状。】
【寒鸿：这里不允许理想，每个人都是深水中即将溺亡的黑影，拼命地张开嘴想要呼救，朝着天空伸出手，却只有游荡的幽魂才会回答。】
【寒鸿：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
【寒鸿：为什么你们都不做回答？为什么你们只是看着？】
【寒鸿：……说话啊。】
【寒鸿：说话啊！！！】
【寒鸿：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为什么没有人来回答我，为什么？】
……
【迁砾：因为我们都一样。因为我们都理解彼此，所以我们也都无法安慰彼此。】
“迁砾”，是李骞的微信名。
胡言看到的，是李骞在这个群里发出的第一条消息。
【树：窥探、知道的越多，一个人就会变得越不幸。】
除了李骞和寒鸿之外，第一个发言的人居然就是吕林。“树”就是他的微信名称。
【树：真正的睿智者，得不到快乐。混淆自己的视听，相信他们编织的谎言，不再去追求那所谓的真相……生活就能像童话一样美好。】
【寒鸿：……但是我们回不去了。】
下一条聊天记录，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流星：大家没必要活得这么压抑痛苦吧。】
【流星：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美好的东西的，环境也不是那么压抑恐怖的吧。】
【流星：听说，内心如果有什么美好的想法，不要把它深埋在心里。大声地把它喊出来，说不定就能够实现呢。】
【流星：如果天空中没有流星，那我们就许愿吧，说不定，流星会因为我们的许愿而划过天空。】
【迁砾：你说的是许愿？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这种东西吗？】
【迁砾：大声地喊出内心的想法，除了让他人意识到你的天真，并且加以嘲笑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冷漠，这个群也不会组建。】
【迁砾：别人不会同情你，更不会实现你的愿望。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囚徒在自己笼子里，胡思乱想中涂画出了一些图案，没有任何意义。】
……
胡言发现，自己扮演的这个人物，似乎对群聊里的这个叫做“流星”的人没什么好感，言语之中针对性太过于明显。
不过，仅仅根据一个网名，无法推断出对方的身份。
在双方的这一番对话之后，群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个群里的氛围一直非常怪异，没有人在这里吐槽日常生活，也没有人在这分享平日里的小发现。
他翻到最下方，发现最新一段聊天记录是这样的。
【寒鸿（17：54）：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要受不了了对不起对不起谁来救救我】
【寒鸿（17：55）：我好迷茫啊啊啊】
【寒鸿（17：55）：天空中没有光】
【寒鸿（17：56）：那些东西好冷，又好近啊。我能看到，我前方的广场，以及广场上走动的人……真的好小，就像一个个小黑点一样。】
【寒鸿（17：59）：我似乎能够看见星星了。我自己也能够成为星星吗？】
翻到最新的这一条，胡言此时正好已经走到了教学楼的门口。
此时他的视野看到了门外，正对着教学楼门的，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此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像是一个个黑影。广场周围的区域都是草坪，没有任何其他的建筑物。
似有所感，胡言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18：00】
胡言的瞳孔中，划过了一道流光。他仰头看向了教学楼的楼顶——那里的位置是天台。
寒鸿此时就在那？对方在那里干什么？
他突然转过身，朝着教学楼内部的方向猛冲了过去。他的敏捷值被完全发动，两条腿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拖着身体向着楼梯上方冲去。
他知道，世界游戏一向擅长于玩一些，玩家们预料不到的新花样。
在先前几轮副本里， Npc可能是一种非常不重要的成分，但是这并不代表在这一轮游戏里， Npc依然不重要。
相反，胡言感觉这个群聊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源。反正这个副本里，也没有特定的探索线路，从这个聊天群入手，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在这种情况下，救下一个人，就是保全了一个线索的源头。就算寒鸿必须要死，他也要弄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死。
很快，他就靠近了楼顶的位置。
这个位置已经非常靠近天空，甚至连视野中所有的暗角处，都有无形的漆黑事物在涌动。周围的气温低的诡异，让人不由地发出寒战。
“好冷啊。”
胡言增强后的体质，也无法抵抗这样的寒冷。伴随着这种寒冷的，还有一种来自灵魂层面上的麻木，让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开始变得僵硬。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即以最快的效率寻找通向天台的路。与此同时，他手机上的消息还在不断刷新着：
【寒鸿（18：00）：我看到流星了，我现在还可以许一个愿望吗，让我体温彻底消失之前，我现在还可以许一个愿望吗】
“他怎么还有心情在手机上发消息的。”
胡言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但是中途的大门却被锁上了，门上挂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大锁。无奈之下，他只能另找一个方法来到天台。
【寒鸿（18：01）：生活本身就处于一种巨大的荒诞，我们都是囚笼中的黑色阴影】
寒鸿还在发送手机信息，这至少在提醒胡言对方依然还活着。胡言此时翻出了一间教室的窗户，准备直接从外墙爬到天台。
窗户外比建筑内更冷，空气都像是能结冰一样，胡言此时完全是在靠体质强撑。
这个地方的温度这么寒冷，那个寒鸿呆在这里至少十分钟了，居然还没有被冻死？
胡言感觉自己无法理解对方的体质。但就在这时，对方再次发出了一条信息，并且由于角度非常巧合，居然让胡言勉强看见了：
【寒鸿（18：02）：再见了，大家】
“不好！”
他爆发自己的全部力量，一个硬撑跳到了天台的边缘。虽然天台上面还布置了栏杆，但是这当然无法阻碍胡言，他很快就登了上去。
天台上的环境更加寒冷，而且这里能够把天空的样貌一览无余。胡言感觉自己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够和那巨大的乌云状生物来上一个亲密接触。
不过，胡言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而且现在他的理智值还很高，所以面对这种场合也完全不害怕。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天台上什么都没有。
整个天台上空空荡荡，既没有遗书，也没有尸体。胡言迅速来到天台的边缘，却也没有看见下方有出现坠楼的尸体。
天台上又寒冷又枯寂，如同陷入黑暗之后的蓝星，不仅没有生的气息，而且连死亡的痕迹都没有。
而寒鸿……这个人，仿佛刚刚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地方。
胡言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他迅速来到天台中央，才突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看到了东西。他疾步走近，借助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了那东西的身份。
……那里有一只枯死的鸟尸，以及一张小纸条。
他捡起纸条，摊开一看：
【神灵啊，如果你能听见我的愿望的话，就把我最后想说的那几句话，告诉聊天群里的那些朋友吧。】
胡言拿起手机，看向手机的屏幕。
【寒鸿（18：03）：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来看我了……谢谢你，迁砾。】
……
胡言放下手机，看向面前的鸟尸。
尖而长的翅膀瘫软在身体两侧，原本流线型的脖颈，此时因干枯而扭曲。身上的毛发在黑暗中分辨不出颜色，不过绒毛摸起来依然温软。
这只鸟已经不动了，没有散发出尸体的腐臭味，看样子才刚死不久。
看着这样的景象，胡言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心悸感，仿佛大脑里乱成了一团麻。
事情的诡异程度远超出他的预料。能够在聊天群里发出那么多消息，寒鸿，怎么会是一只鸟呢？
“你就是寒鸿吗？”
他低头看着这只鸟尸，问道。
眼前的这只鸟看起来栩栩如生，似乎像是还有一丝生机的样子。不过，胡言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它仿佛并没有死，只是走出了时间。】
……
【鸿，即是大雁。它们年年长途迁徙，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去完成这一趟远行。】
【但是很显然，这一只大雁走不了了。整片天空都被那个不可名状的事物占据，大雁无法穿过这样的天空，甚至无法在这里飞行。】
【天空，成为了这只大雁的黑笼子，囚禁了它。】
【于是，它只能这样死在地上，死在一个寒冷的地方，死成了一块漆黑色的阴影。】
胡言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