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伦内特的话，陈修微微低头，眸子中飞快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你看起来并不悲伤，甚至也不惊讶……看来格雷又走了老路，她总是容易倾注自己的全部。”
伦内特扭头看了眼昏迷的希尔德，平静道：
“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她又一次选择了放弃信仰，我很好奇，你和她之间说了什么才换取她的信任？你们之间又做了什么交易？毕竟……她的住所是我唯一的盲区。”
陈修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告诉她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她模糊察觉出了我拥有循环能力。”
“我利用了这一点，让她认为所有的对话都已经发生过，在我刻意制造的熟悉氛围中，她没有确认任何具体的交易内容和细节信息就相信了我，那些她以为这些已经发生过，许多都并没有发生。”
他顿了顿，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某种微妙的情绪，淡淡总结道：
“我甚至没有对她作出任何一个实质性的承诺，某种意义上，我骗取并利用了她的信任，而且……”
他紧紧盯着伦内特道：“你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对吧？格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放弃信仰。”
“我承认，你有着极为敏锐的探查力。”伦内特平静给予了回应。
他停顿几秒钟，醇厚的嗓音再次回响开来。
“虽然当格雷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时会无比绝望，但是……逼迫她放弃信仰，是我对她最后的尊重，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报答。”
“什么意思？”陈修问道。
“在漫长的时间中，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和格雷都变成了时间幻影，当时间恢复正常，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对，最初梦魇就说过类似的意思。
陈修眉头一挑，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在了解到格雷的意图后，他对此表示过怀疑。
如果都是幻影，那就不应该有对自身的认识。
就像人们永远无法确定自己是活在现实中还是虚拟世界一样。
但格雷、伦内特都有清晰的认识，这是违反常理的。
空荡而巨大的空间里，伦内特的声音继续回响。
“我背叛了苍白教会并完成了交易内容，从混沌之神那里拿到了希尔德的灵魂，但想要真正的复活希尔德远远不够，于是我又和拉蒙达成了交易。”
“我所说的拉蒙，是完全成熟体的拉蒙，强大到甚至可以吞噬神祗。”
陈修没有肉体，但依然清晰感觉到心跳在急剧增加。
“其中一项交易内容就是饲养拉蒙，你在墓园看到的拉蒙，是成年体蜕变后残留的幼体，拉蒙由混沌和黑暗诞生，他们并不属于任何时间和空间范畴。”
“因此，原本的虚无中有了一丝真实的存在，平衡由此打破，我的希尔德要活下去，依靠的就是这一丝真实性。”
陈修无法完全理解伦内特的话，但心中的震撼已无以复加。
这到底是需要多长时间？
伦内特仿佛看出了他的疑问，轻笑道：“除去中间的混沌期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共12万3000年，在这个过程中，我所保留的大部分意志变成了禁地的一部分。”
12万3000年。
只为了给希尔德一丝真实性……
这是是何等的毅力……
陈修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格雷是怎么进来的？”
“她是饲料。”
卧槽……伦内特淡淡的声音飘入耳中，犹如晴空霹雳。
陈修整个人都蒙了。
“拉蒙依靠吞噬格雷的力量，逐步演化至成年体后就离开了这里，我利用残留的幼体，重新开启了循环，修改了格雷的记忆，她就这样像幽灵一样存活在这个世界中。”
在伦内特娓娓道来中，所有的一切，陈修都明白了。
“就这样，我不断重复先前的步骤，再次培育着拉蒙，不过这一次饲料变成了小镇居民，那一丝的真实性，也从微弱的火星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我没有过多干预格雷的生活，甚至给予了她充分的幻想，事实上，她的体内有一丝真实性。”
“原本那是留给我自己的，但是……”
伦内特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
“我和你达成的交易必须有足够的束缚。”
看着陈修紧蹙的眉头，他只是轻笑一声，继续道：
“禁地的核心，火种，它含有我的唯一意志，它也是我们之间交易的有力束缚。”
陈修问道：“什么意思？”
“在漫长的轮回中，我遇见过几次像你一样的穿越者。”伦内特笑了笑道：
“拥有了禁地核心就意味着掌控禁地，所以……作为交易的报酬就是这里，你可以全完掌控这个禁地。”
完全掌控禁地，魅惑力十足……
陈修没想过能拥有自己的禁地，那实在有太多的好处了。
“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陈修摸索着梦魇光滑的球体，表面的凉意令他保持着镇定。
“让希尔德自由离开这里。”
不待陈修回答，伦内特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她的离开会对你的世界造成严重影响，但我可以向你确保，重生后的希尔德仅仅是个普通人，字面意义上的普通人。”
“至于格雷，放弃信仰后连普通人也不如，不过她的生死由你决定，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陈修沉吟片刻道：“我怎么确定你不会骗我？”
“因为我是为了希尔德。”伦内特深邃的目光仿佛看穿了陈修的灵魂，淡淡道：
“尤其是对一个拥有循环能力的人撒谎，我绝不会冒险。”
“那你所说的火种，还有唯一意志，又怎么约束我？”
陈修不禁反问道，面对像伦内特这样的老奸巨猾，他必须仔细核对每一个细节。
“只要你履行了交易，我的唯一意志就会散去，你作为火种的主人能够清晰察觉。”
“当然，如果你违背了交易，就是一切重来，相信我，我对所有的可能性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伦内特的话……比较合理。
陈修接着问出心中的疑惑道：“按照你说的，希尔德是个普通人，她离开这里来到我们的世界。”
“一切都是陌生的环境，甚至语言也不通，她如何生存？她如何保护自己？你难道不应该确保这一点吗？”
伦内特闻言，沉默良久。
他睿智的目光变得迷茫，良久才摇摇头道：
“我不知道，但……我能为她的做的……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