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孺子歌
禁地之内的空间本就不大,所能够闪躲的地方着实有限,更何况对方身形巨大,一步能顶上自己几个飞身!
若非江绝反应及时,侧身一闪,指不定就被对方用手抓住了!
那巨婴见两手抓了个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只剩下两个黑洞的眼睛,盯着方才江绝所在的位置,仔细打量了良久,而后又兴奋地大笑起来——
“好玩!好玩!嘻嘻!还要玩!”
仿佛将这一切看作游戏般,说罢便开始四处搜寻起江绝踪迹。
站得高看得远,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就如学生时代在课堂上偷吃零食,你以为老师没有发现。
实际上,当对方站在讲台上的那一刻,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只是并未选择揭穿罢了。
这个道理用在巨婴身上,相当合适。
他自然一眼就发现了江绝所在,继续大步朝着走去,丝毫不顾那些花花草草,还有树木。
难怪附近有一大片歪歪倒倒的树木,以及变得萎靡不振的花草。
江绝余光打量着,见巨婴又走向自己赶忙飞身躲闪,顺便向角落好不容易能歇口气的陈败打探情报——
“人参果树为何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陈败语气尽显无奈,“你离开后不久,坑里那些尸骸突然发出金光,汇聚在一起,接着人参果树也发出金光……两者汇聚在一起,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开始的时候。
对方样子虽然奇怪了些,但陈败并未嘲笑什么。
反倒表现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温柔笑着,询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堪称经典三连问。
对方对此似乎完全听不明白。
歪着头,一脸茫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哦不,那婴孩没有眼珠子,眼白也没有,算不上是眼睛。
被这样盯着,着实怪瘆人的。
但对方并未有任何攻击举动,看着也无任何恶意,他便没有拔刀相向,反倒主动搭起了话。
不得不说,陈败还是有点社交牛逼症的。
这点,从最初在汴京无牌匾的酒楼时,就能看出。
至于跟巨婴的搭话内容,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随意扯些话题闲聊。
你多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
你父母呢?
你在九州买房了吗?
你有自己的飞剑吗?
诸如此类……
不得不说,在听陈败回忆着说起这些时,江绝还以为是天下雨了。
没想到,是对方把自己给整无语了。
社牛归社牛,但能看得出,这孩子似乎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该不会是小时候,脑袋不小心在哪儿被磕到了?
这一闪而过的猜测,让江绝不禁愣住。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及时躲闪。
否则,若是不小心被抓住,只怕是那只大手稍稍一用力,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得换个顺序!
“你义父有告诉过你,你是从哪里捡到的吗?”
江绝说着,将剑插入了石壁上。
这个位置正好高于巨婴,且是对方即便伸手也难以触碰的距离,除非能一蹦三尺高!
面对江绝询问,陈败不假思索地答道:“义父说我是从垃圾堆附近捡的……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
要是说我可能发现了你生父,你是以微笑,还是以沉默?
江绝欲言又止了一下。
如果祭司知道亲儿子还活着,说不定能出手阻止巨婴,毕竟那人参果树的引子是他心头血。
可关键在于,这一切只是自己推测,当不得真。
要是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
刚想到这儿,还不等江绝付诸实践,底下的婴孩就因为伸手够不着他,急得发出磨牙声。
他似乎不明白什么叫“跳跃”,也不知道什么是“踮起脚尖”,就这样傻傻地站立着伸手,想要够住江绝。
可无论怎样努力,无论如何抓握……
最终到手的只有空气。
巨婴感到烦躁,不满地“啊啊”大叫起来。
如同想要心仪之物,却得不到满足的孩童,双脚来回不停跺地,天都快被他震塌了!更别提此刻待在石壁上的江绝!
麻了!
跟个熊孩子似的!
……熊孩子?
江绝蓦然一愣,赶忙低头看向地上的巨婴。
插入石壁的剑刃即将被震出,但此刻,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方才,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了某个想法。
那想法着实大胆。
可试一试,总比像陈败提议那样的“坐以待毙”强……在消耗完巨婴体力前,他们自己估计就先被耗尽精力了。
心中如此告诉自己,江绝清了清嗓子。
先是轻哼几声寻找感觉。
而后终于开口,将那久远记忆中《摇篮曲》唱出——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歌声出现的瞬间,原本暴躁不安的巨婴瞬间变得安静。
他站在原地,脸上赫然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看着十分乖巧。
但眼皮不听使唤地打起了架,一张一合,一张一合……让他好几次垂头又抬头。
终于,婴孩实在抵挡不住那席卷而来的强烈困意,慢慢就地睡下。
当真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身躯则是蜷缩状,好似婴儿最初在母体时的姿态。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均匀。
双目紧闭着,嘴角微微勾起,仿佛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可人参果树下的婴孩,真的会有美梦这东西吗?
江绝不知。
只知道此时此刻,对方的确是睡着了。
暗自松了口气,江绝便轻身一跃,平稳落在草地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沙沙”。
好在,巨婴并未因此被吵醒。
“接下来……”
江绝轻声说着,余光无意间瞥见了陈败的面部表情,整个人顿时愣了一下。
再一看对方肩头的黄鼠狼,做着掩面哭泣的动作。
不禁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后生,老夫突然想家了……”
黄鼠狼说着,抹了一把老泪。
虽然自己并未看见有什么眼泪,但姑且就当有吧。
江绝想着,重新看向了陈败,追问道:“那你呢?”
只见对方整个人的表情,仿佛呆住一般。
左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泪痕。
但他的状态,像是根本不清楚自己落泪了一样。
“我?我怎么了?”
陈败愣了许久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感受到脸上挂着什么东西,下意识伸手一摸——有些冰凉。
“下雨了?”
“那大概是你眼睛下雨了吧。”
“眼睛下雨……”听着江绝一番形容,陈败不由失笑道,“或许是方才那调子,让我回想起自己幼年梦境时,常听见的一首孺子歌……不禁有些怀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