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刚刚进去的沧零，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
另一个，是身穿劲装的青年男子，方脸怒目，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力，手上一柄青皮刀足足有三尺长，杀气腾腾。
是慕卿云身边的打手萧渐。
这个人元芜也认识。
就在她跟了慕卿云第二年，这个人就出现在了慕卿云身边，当时的他浑身煞气，身上破破烂烂，三天多没吃饭了，饿得直翻白眼，进慕府第一顿饭，吃的还是她亲手烤的地瓜，亲手绊的凉菜。
她从九岁认识他，也算是一个屋檐下的亲人。
可五年前那天晚上，带人追杀她的也是他！
元芜眼睛里过往一闪而逝，之后只余寒冰，再无波澜。
而萧渐不认识她，自然也是一心护着自己的主子，见四周那么多看热闹的，顿时觉得脸上无光。
他握了握手上的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向她们三人，眼神蛮横傲慢，像是看着死人一般。
“谁动的手？”
仿佛只要她们其中一人承认，就会立即死在他刀下。
昼雪闻言一笑，双手环抱，玩味道，“本姑娘动的手，怎么了？”
跟着元芜五年，她头一次见别人用这种眼神看她。
活腻味了。
萧渐被她的眼神刺激到，拔刀就冲了上来，“找死！”
一声厉喝，脚下猛地一踏，双手举起长刀，朝着昼雪门面狠狠砍落下来，刀势如山！
要换做内力不足的，光这气势就把人压住了。
动都不能动，只能死在他刀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道，“那姑娘完了……”
“呵！”
昼雪一声嗤笑，身影突然一晃，迷雾般散开了！
下一秒，她出现在萧渐背后，软剑笔直的穿透他的喉咙，把人高高挑起来！
手臂一扬，萧渐像是一颗炮弹一般，轰一声砸进了慕府！
众人哗然，四周死寂！
半晌，窜起一道惊呼，“萧、萧渐就这样死了？”
昼雪冷哼一声，收了软剑，清脆的嗓音漾开，“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们家姑娘面前现，依我看，你们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沧零原以为，以萧渐的身手，起码治住昼雪是没问题的。
只要抓了昼雪，有了筹码，一切都好说。
可是，萧渐出手，也只是一招毙命，连点儿水花都没溅起！
沧零浑身的血都像是僵住了，下意识后退一步，凝眉盯住元芜，“各位在这里打打杀杀的，害一些无辜人的性命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说出来为何要找我们家大人，直接解决问题。”
昼雪笑了，“我还以为慕府的人不想解决呢，出来就赶人，喊打喊杀的！”
沧零脸色一黑，隐忍道，“那你现在说。”
昼雪闻言，扭头看了眼元芜，这才道，“众所周知，《玄医内经》是我们夜家的镇宅至宝，从不外传。”
“可我们家姑娘最近却听说，云州有个宵小之徒，居然没经过夜家的允许，就擅自盗取《玄医内经》招摇过市，还混了个国医圣手的名头！”
她哼了一声，“我们家姑娘前来，当然是为了清理门户，斩杀这不要脸的宵小之徒的！”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霎时，众人哗然。
“我的天，难道慕大人是偷学了夜家的《玄医内经》，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名气太大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不说是慕大人自学成才的吗？”
“怎么还偷了别人家的秘笈啊？”
“是啊，云州谁不知道，慕大人是学医的天才，历经十年，才习得一身绝世医术，名震云州的！”
“……”
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勾起元芜心头阵痛。
十五年前，她刚九岁，医魂刚刚觉醒，养父母就死在了海上。
两具尸骨被潮汐冲上沙滩，脑袋和身材之间只连着一片皮，被人齐齐砍断喉骨。
听说，是被海盗杀了。
冰天雪地里，只剩下她一个小姑娘跪在沙滩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给父母安葬的钱都没有。
走投无路时，东海海盗全军覆没，那人白衣似雪，捏着一卷书，从海上坐船飘来，朝着她伸出手。
“我已经给你爹娘报仇了，跟我走吧，我们把他们好好安葬。”
他的嗓音是那样温柔，眉目是那样祥和，躬身弯腰伸出手，俊美的容颜像是谪仙临世，出尘也迷人。
她朝着他伸手。
他陪着她，安葬了爹娘，跟着他回到了城郊的小院。
那个冬天，他生了病。
她为了救活他，上山去采药，打猎，给他治病，给他补身体。
他好了起来，她跟着欢喜。
他说，“阿芜，你这样太辛苦了，以后我来照顾你，我养活你，给你治病……你把医术教给我，好不好？”
她犹豫了。
因为爹娘死那一刻，她前世的记忆恢复了。
医术是夜家独有的，她不能外传，除非那个人也是夜家的人。
就在她犹豫时，他牵着她的手，说，“阿芜，待我封神医圣手，必予你十里红妆！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的眼睛里全是情意。
她动摇了。
迷惑了。
他说，“阿芜，我喜欢温婉的女子，看着让人踏实，暖暖的，会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她压了体内正在觉醒的战魂，只为了那个人！
十年后，不负所望，他学有所成，成了云州赫赫有名的神医。
皇上中毒，他一套鬼门十三针把毒逼出来，惊艳天下！
皇上大喜，封他国医圣手！
世人只知他天纵奇才，却不知他背后还有一个她，为他隐姓埋名十年！
自学成才？
“好一个自学成才！”
元芜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让慕大人闻名天下的是鬼门十三针和换脏之术，而后者，我夜家先祖为炼成此法，当年在五千死囚身上做实验，才得以成功！”
“那敢问诸位，你们的慕大人解剖了多少活人才自学到这一步的？”
“这——”
四周众人都被问住了。
沧零脸色也变了，眼看着风向不对，赶紧道，“这位姑娘稍安勿躁，待我进去回禀大人，大人自会说明真相。”
人夜家杀的是死囚，那自然没人管。
可是慕卿云成名之前，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一介草民，他要是为了学医杀了那么多人，那不就是个杀人魔头吗？
这天下，何人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