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却没说话，他沉吟少许，直接下了决断：“继续走，先去驿站。”
听到这话，队伍里不知道是谁，突兀叫了一声：“你又不缺吃的，你当然能走了，我们都没力气了，怎么走啊！”
即便早就有人心怀不满，但大多数人还是小声议论着，就算再狼狈，也不敢妄自放肆。
毕竟前些日子的教训都刻在骨子里了。
所以领头初初听到这话时，直接扫了一眼队伍里其他人，冷声质问：“刚刚是谁，站出来。”
无人回应。
沈若棠扶着姜氏，旁边连弟紧紧靠着他们，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她不由眯了眯眼睛，大致能猜到领头是什么想法。
这个时候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无效益，一番思忖，沈若棠难得当了一回出头鸟。
她往前走了一步，对上领头道：“不论那些流民怎么说的，大人，我们还是先去一趟驿站再说吧。”
尚书府其他人不敢对领头发脾气，却不代表沈若棠说这话不会被戳脊梁骨。
领头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沈若棠却不怕这个，她偏过头，冷冷扫了一眼底下人，只道：“看见之前那些断壁残垣了吗？”
“你们以为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可以随意发脾气了对吧？若我说，山洪随时有可能重新袭来呢？”
若不是接下来的路程还要跟这些人一起走，沈若棠着实是不想管尚书府的这些。
他们从前就自诩高人一等，以血统论地位，沈若棠以庶女之身可挨了不少白眼。
所以她这话也说得毫不客气。
“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想等死，那就先请大人赏你们一刀，省得到时候连个牌位都落不下！若是想活，那就忍着——是饿着肚子活命强，还是在这等着洪水重新袭来，直接等死好？”
一番话下来，领头没说什么，其他人却变了脸色，他们左右瞧瞧，面面相觑，神色踟蹰不定，显然还在犹豫。
沈若棠却没管那么多，她直接站出一步，向领头提议道：“但干粮确实太少了，我们得想个办法。”
听到这话，领头却摇了摇头。
大概是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开口，他将沈若棠喊往了一边，一面说：
“干粮少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补给队伍已经被冲散，现在离最近的驿站起码也要一日路程，至于这周围……你也看到了。”
沈若棠点点头，她确实看见了，连村庄的房屋都被冲得只剩墙壁，更遑论什么野菜果子了。
就算是有，恐怕也被四处逃难的流民采摘了个干净，哪还能轮到他们呢？
沈若棠想了想，还是开口：
“那就只能一鼓作气奔向驿站了，可队伍里这个情况，大家恐怕很难信任对方。”
领头颔首，正要开口说话，沈若棠却忽然眼睛一亮，她指了指领头身后，神色间溢出一丝欣喜：“大人，您看您身后，那一片缓坡，瞧着好像有点东西！”
不等领头开口，沈若棠已经提起裙摆奔了过去，趟过泥地，她一眼捕捉到那几抹绿色。
领头从身后跟了过来，初见也有高兴，但仔细辨别却摇了摇头，说这东西吃不得。
沈若棠有些奇怪，一面问：“这是什么？”
她一面打量，这些绿叶子像极了竹叶，却结着一颗一颗的绿色果实，它们遭了洪水，因此所有的叶子枝干上都粘着泥，底下还有类似果实的东西。
想到领头说得“不能吃”，沈若棠反而来了兴趣，她从旁边找了块石头，动手挖起泥来。
领头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沈若棠反而直接动起手来了，他神色不免惊讶。
同时也说：
“你大概不曾见过这东西，这模样长得像平常的地瓜，但却是有毒的，也难怪那些流民无视了这一片直接走了，这野生黄精可吃不得。”
若只听前面，沈若棠说不定也就真的停手了，但听到“黄精”二字，她一下愣了。
神色不由古怪，“黄精？”
领头还以为吓到她了，便点点头，“应该是这名字，不能吃煮熟了也很难吃，一般只用来入药，也不敢入太多。”
“可……”沈若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暴殄天物，她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理解。
“如果这真是我想象中的黄精，这东西可是大补啊，京城中一斤起码能卖五两，大人您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沈若棠说得认真，全然不似作假，使得领头也犹豫起来了，他懵了好一瞬，一时之间都不敢确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但这也阻碍不到沈若棠，她挖东西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拨开表层泥土，果实很快现于眼前。
现在正是黄精成熟的季节。
如果之前单看叶子还无法确定这就是黄精，但等挖出来之后，沈若棠看见已经成熟的块状物，几乎完全可以断定这就是黄精。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道这是野生的还是有人种植的，如此想着，她又朝周围扫了扫。
这一整片的植物看起来杂得很，什么东西都有，沈若棠心里有了决断，立刻扭头。
“我们运气可能还不错，既然能找到一块黄精，那周围一定还有其他的，大人，让大家一起来找找吧，勉强填饱肚子之后才好上路啊。”
填饱肚子的重要性领头比谁都更清楚，不用再多劝什么，他便直接答应下来。
沈若棠趁机又往周围翻了翻。
运气好的是，她发现了几个被水淹过的洞口，里面可能是老鼠或是田鼠一类的巢。
沈若棠用力嗅了嗅，没有异味。
正要动手的时候，兄长沈若竹已经听说了消息，带着姜氏一块过来，见她完全没有贵女的样子，直接半跪在地上，不由皱眉。
他毫不客气地把沈若棠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眼神十分严肃。
沈若棠人都愣了一下，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张嘴便问：“兄长？怎么了？”
见自家小妹一副完全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沈若竹即便是想斥责也没了话，只得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