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闪电划破夜空，雷声在窗外滚动，震得玻璃微微颤抖。
卡洛，或许说老陈，坐在摇椅上。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满是沟壑的面庞上，他低头凝视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队年轻的军人，他们穿着迷彩服，勾肩搭背，脸上笑容洋溢。
老陈的手指抚摸过照片中每个人的脸，轻声念出每个人的名字：
“余同……俊子……阿莱……”
当指尖落到那张与他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孔上时，他的手停了。
丽娟红端着刚泡好的茶，小心放在他身旁。她看着那张照片，轻声问道：“这是您年轻的时候？您当过兵？”
“嗯。”老陈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锁空军，第三师，第四团，二营。”
他指向照片里一个面相刚毅的中年人，笑着道：“那是我们营长。外表冷，其实心特别软。有一回营里有人犯了错，全营被罚不准吃晚饭。那家伙怕我们饿坏了，趁夜给我们弄来几个速食火锅。结果李晨那小子点火时把帐篷给点着了，锅没吃上，反倒挨了一顿骂。第二天营长又偷摸着给我们送吃的来……你说他是不是贱？”
说到这儿，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里混着怀念，也藏着淡淡的哀伤。
“还有李晨、大彪、俊子……那仨是最能闹腾的。每次出事，准是他们仨干的。营长天天骂，骂了也不改。可真打起仗来，他们冲得最狠。开路、断后都抢着干，好像命不是命似的。疯子，真是一群疯子。”
丽娟红静静听着，轻声道：“听起来，您和他们感情很好。”
老陈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很好。”
他喃喃重复着，眼神有些飘远，“是啊……很好。”
屋子安静了一瞬。丽娟红感到气氛的微妙转变，小心问道：“他们现在……？”
老陈闭上眼，声音低沉：“死了。”
片刻沉默。
“在一次侦查任务中，我们营遇到了苏醒外出的翼主。”
丽娟红问道：“你们被袭击了？”
“袭击？”老陈苦笑了一声，“那可算不上什么袭击。”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法释怀的恐惧：“它只是....朝着我们的方向进行了一次“呼吸”罢了。”
“呼……呼吸？”丽娟红一时间没有听懂老人的意思，“您是指用燃烧囊之类的器官产生的吐息吗？”
“不，对于它而言就只是一次很普通的“深呼吸”。”
他停顿了几秒，手指微微颤抖：“但那次普通的呼吸却直接导致周遭一公里以内生机断绝，十年内寸草不生，我亲眼看着草木腐朽，池水浑浊，熟识的弟兄们在我眼前腐烂，平时一直冷着脸的营长怒目圆睁，拼命喊着让我快跑。”
“所以我跑了，拼命地跑，跑的十分狼狈，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但也因为如此，我活下来了，只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但我的那些弟兄们，还有当时在同一地区执行任务的军人，他们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只因翼主的一次深呼吸。”
老人磨蹭着左臂，丽娟红这才恍然发现老人的左手竟然是一条套着仿生皮肤的义肢。
她看着老人，轻声道：“老先生，请节哀。”
“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哀也哀够了，本来……我以为我已经看开了。”老陈看着照片略微出神。
“但在听到那个面具人说他可以除掉翼主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没有放下。”
“我很清楚，相信面具人口中的愿望是一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情，也清楚我这么做是错的。”
“但，我还是选择了动手。为了那个飘渺的复仇机会，我甘愿遵循这该死的剧本，堕落成地狱中的恶鬼。”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丽娟红道：“我的理由说完了。”
“现在，轮到你了。”他枯瘦的手指在膝头轻叩，发出细微的声响，“你又是因为什么，在我动手之前，就先杀了那两个人？”
丽娟红嗓音微微发颤，结结巴巴道：“老……老先生，您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
然而面对老陈平静的目光，丽娟红的下半句话却是卡在了嗓子眼，未能说出口。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忽然，丽娟红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低低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她的笑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果然如此。不错，人是我杀的。”
她坦然承认，眼中最后一丝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的光芒。
“但我自认将这胆小怯懦的丽娟红演绎得天衣无缝。老爷子，你又是如何看破的？”
老人目光幽深，声音低沉：“不过是排除法罢了。”
丽娟红心思电转，立即明白了老人的逻辑——排除已死的情侣与念白，剩下的六人中，念空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兄弟，老人自知不曾动手，那么凶手就只可能是那三个使用化名的年轻人，或是她自己。
既然她能看出那三个年轻人出身异闻局，眼前这位人老成精的老者自然也能看破。这些根正苗红的官方超凡者，随意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可排除。
如此筛选一圈后，最后剩下的，可不就只剩下她了么？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丽娟红微微颔首，话锋陡然一转，“不过老爷子，您这般直白地揭穿我的身份，就不怕我在此杀人灭口？此地可没有那些烦人的视线监视。”
老陈缓缓摇头，神色平静：“你不会。你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来吸引那几个年轻人的注意力。”
丽娟红轻笑出声：“您倒是看得透彻。不过您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总不会是希望用您的悲情故事打动我，让我将胜利的果实拱手相让吧？”
老人再次摇头：“我的目的方才已经言明。我告诉了你我为何愿意沾染无辜者的鲜血，现在，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老爷子，你认真的？”丽娟红面露诧异，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等舍命也要听故事的怪人。
老陈肯定道：“我当然是认真的。”
丽娟红“啧”了一声，坐到了老人对面的椅子上：“算了，反正现在还有时间，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不过若您指望听到什么苦大仇深的缘由，恐怕要失望了。”
“我对那两个傻乎乎的情侣动手的理由只是为了排除竞争者而已。”
丽娟红目光如炬：“人为己而行，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想要什么便去争，去抢，去偷，为了达成目的需不择手段！别说是两人，只要是竞争者，阻碍者，那十人，二十人又如何？”
老人只是点点头，没有太大的反应。
然而这样的反应却让丽娟红感到一阵不爽：“陈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摇头道：“没什么，不过你想实现的愿望的只是获得更多钱而已么？”
“钱怎么了？看不起身外之物？”丽娟红冷笑，语带讥讽：“我可不是你这种行将就木的孤寡老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对我而言用处可多了，你又懂什么？”
老人默然不语。
丽娟红见状，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算了，跟你这种老头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好好听话就行了。”
老陈忽然开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丽娟红一愣。
老陈看着她，低声道：“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个行将就木的孤寡老人，本就没有几天可活的了，余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对翼主的复仇。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顿了一下：“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遗产留给你，并且在这场游戏里不留余力的帮你做任何事，作为交换，若最终是你获得了许愿的机会，我希望你用那个愿望，完成我的复仇。”
丽娟红哧笑一声：“陈老头，你没搞错吧？我要是胜利了就能拿到那座金山的财富，还需要你这点遗产？”
老陈不急不忙道：“你真的这么想么？就算你能拿到面具人给你的那份财富，你真的能把它变现么？要知道各大生存区一直对于这种贵重金属看管的很严，就算你能找到门路又能卖出去多少？一旦被发现你有要怎么解释这笔横财的来路？而我留给你的遗产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丽娟红眉头微蹙：“就算这样也比你那点小钱要好。”
老陈意味深长道：“那你知道我要给你的遗产又值多少么？”
他缓缓张开五指，缓缓道：“它值这个数。”
丽娟红试探道：“50万？”
老陈摇头：“太少了。”
丽娟红又道：“500万？”
老陈却是再次摇头：“还是少了。”
丽娟红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5000万？陈老头你这么有钱？”
“是50亿。”老人平静地说出了一个难以想像的数字。
“五……五十亿？！”丽娟红骇然失色，“这不可能！你不过是个退伍老兵，哪来这么多钱！”
“我确实只是个退伍的老兵。”老陈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照片，目光悠远。
“当年那场变故后，我便退役了。军方给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那么一大笔钱，于我无用，便投资了几家当时初露头角的新兴企业，成了所谓的天使投资人。至于那些企业……”
“天都火器、橙子科技、人灵科技……想必你都听说过。”
丽娟红自然是知道，这些无一不是近年来叱咤风云的商业巨擘！若这陈老头真是它们的天使投资人，那五十亿恐怕只是保守估计！
“我凭什么相信你？”丽娟红恢复冷静。
老陈不再多言，取出手机，向她展示了某些信息。
在丽娟红震惊的神色中，他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现在，我想我们可以聊聊该如何合作对付那几个年轻人，以及……那个你没能杀死的【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