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 巫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凝重的药味，模样娇俏的侍女正趴在桌面酣睡，正首的卧榻上，躺着一名见不到面容的老者，从门口的位置只能看见对方路在锦被上的枯老双手。
牧云迈过门槛，径直坐到床边，这位钟家老太爷睁开混浊的双眼。
“五品武夫，可惜这副样子，怕是连七品都打不死了。”
“道长何人?”
钟首善竭力扭头，见侍女毫无反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古稀适逢重病，基本相当于命中注定的死亡，因此钟家的日常照顾也逐渐敷衍起来。
“不重要，她一时半刻醒不了。”牧云停下对血液的操控，只要略微降低特殊部位的血液流速，就能让目标进入深度睡眠，事后顶多昏沉几日。
牧云转而取出一方木盒，里面是被薄冰包裹的晶莹血珠，揭开盖子后，莫名的香味让老者不禁咽了咽喉咙。
“据我了解妖兽在大乾寸步难行，为了宗族延续，相当一部分人不会接受自己变成妖兽之属，但你不一样，没有你，钟家没落几乎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我觉得你还是收下比较合适。”
钟首善模糊的视线中，青年的神情是如此怪异，过去七十年，他见过这种历经反复锻炼和刻意表现的笑容，情绪只是他们用来实现目的的佐料。
“道长想要什么?”
“当然是望远城。”
蜀州乃天府之国，土地肥沃，水利充沛，加之蜀道艰难，望远城已经有近百年没有遭遇过战火，可即便军备废驰，它依旧是半座军镇，只需简单修缮，就能作为前方雄阳关的后勤枢纽。
“道长说笑了，对于能拿出这等延寿灵药的高人来说，一座城应该还入不了法眼。”
钟首善强撑一口气说道，某人生怕这家伙突然泄气死掉，如此合适的目标可不多见，毕竟过大的势力肯定见过他的画像。
“未来如果有机会也可以是整座蜀州。”
钟首善不再追问，可他觉得这仍然不是真正的答案。
几分钟后，正厅钟意见客人迟迟不语，终于忍不住问道：“道长……”
突然，门外传来家仆人的高喊：“家主，老太爷醒了！”
“什么！”钟意神色震动，连他自己一时间也分不清内心是喜是忧。
木椅上的身影缓缓消散，门外，钟首善面色红润地走来，旁边正是那位青年。
“意儿，这些日子辛苦伱了。”
“父亲言重。”钟意压下苦涩，对方身为五品武夫，在地榜上是有名的存在。
钟首善不在多言，而是转头问道：“道长，咱们如今该做什么。”
“等天下大乱。”牧云回答。
在场两人闻言皆是神色错愕。
……
永正24年，秋。
乾炀帝在皇家园林与天师一同进行狩猎，这是自某人被迫离京后双方再一次选择释放友好信号。
当时正午艳阳高照，车辇上的皇帝却骤然呕血，天师救治后断言，此为巫蛊之咒，皇帝以取巧手段晋升一品，根基自然相对薄弱。
这件事彻底挑破了这位九五至尊敏感神经，飞虹显夜，赤日咒杀，很明显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
光禄勋受命封城搜查，最终在太子府邸找到了巫蛊之物，以及……白莲教主。
这位天榜第七的大佬被发现时已经七窍流血，浑身肿胀到几近球形。
隔空攻击皇帝，还造成了不轻的伤势，于二品而言，所付出的代价注定惨烈。
她其实可以离开洛都，但最终却选择了在东宫束手就擒，这一手玉石俱焚，让太子根本辩无可辩，至于她是怎么进入戒备森严的太子东宫，当然是和肖充有关。
危机时刻，太子听从了太傅的建议，令两名中郎将率领东宫左右卫率起兵，因为事发突然，尽管加上了太子党在京权贵的私兵家臣，也只凑了不到两万人，但很多军伍要职都有这些权贵占据，最终激起了一股浩浩荡荡的汹涌洪流。
储君，还是皇后所出长子，镇北王亲外甥，这天下只有皇帝和一品强者比他尊贵。
皇家园林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置信，派出执金吾过去查勘情况，可结果却让他愤怒不已。
太子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灭妖妃”，这导致近年来受到A002迫害的很多忠良选择了作壁上观，皇帝身为一品武夫，又占据大义，此番失败的可能性近乎没有，而让太子当一回利刃也算为民除害。
皇帝在确定事情真伪后立即下令，召集三辅县兵平叛，其中平日声名狼藉的京兆尹脱下官袍披铠挂甲，兵家大佬在兵事上有逆转乾坤之能。
“靖远素恃兵强马壮，今日便叫他看看，吾率县勇，亦能扶将倾之厦。”
禁军有半数还在带着白鹿返回的路上，剩下的由皇帝亲自率领，战斗持续了两天一夜，最终，太子于新修的白鹿台自缢，太傅夷族。
皇城破损严重，但好在淑妃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同时，天牢在战斗中被破坏，不少罪行累累的要犯都逃了出去。
这次反叛涉及到了数万人，不过更严重的是，太子起兵彻底揭开了乾国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让皇帝在天下人眼中失去了仁德，弑子者在民间很难得到好感。
而在有些人眼中，镇压叛乱竟然用了两天一夜，哪怕是大获全胜，可对于中枢来说却还是太慢了，一时间，往日小打小闹的反抗军如野火般熊熊扩散，各个世家权贵都开始了初期的试探。
为了尽力稳定局面，三皇子以最快速度变成太子，九皇子因为和前太子的关系，被提前一年就藩，原本富庶的封地也被改为荆州郊野。
这次叛乱被史书称为“巫蛊之乱”，标志着乾国正式走向末路。
……
望远城，在此小住一段时日的某人看着屋檐外的秋雨，他已经不止一次向方外剑冢递交拜贴，当代剑主很给面子地亲自回应，上面只有两个鲜红的大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