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清缓缓坐起身来，见苏苏睡得正香，他为她盖了盖被子，随后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卧室。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夜已经很深了，黑暗笼罩着大地，仿佛要将大地都染成黑色。
别墅里的灯光都暗着，只有在人走动之时才会有感应灯亮起。
但感应灯的灯光很弱，只能勉强照亮走廊的路。
林无清在走廊里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往某个房间走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林恩的卧室前。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在走廊里清晰可闻。
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
“什么人？”林恩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
他显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直到借着微弱的灯光才看清眼前之人。
“小清？”他叫了一声，“怎么不睡觉？”
林无清的视线直直落在林恩身上。
微弱的光影在他身上交映，他整个人好像都隐在了黑暗中。
林恩只觉得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起来。
他的身体很轻，轻到他好像飘了起来，他飘在半空中，落不到地上。
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说话。
他仔细听去，只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声。
“你从哪里学来的可乐鸡翅这道菜？”
林恩的大脑仿佛停止了某种思考，他无法去思考，只能按照某种潜意识的本能回答这个声音。
“跟小清学的。”
“什么时候学的？”那个声音又继续问道。
“好多年前了。”林恩的声音仿佛都多了几分缥缈的味道，“在小清很小的时候。”
“小清是一个天才，我和小柔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许是提到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一点，林恩的眼里划过一抹挣扎。
但很快，挣扎便消失了。
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催眠中。
有什么声音在引导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他只能继续开口说道：“小清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哭，医生和护士都说，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个哑巴，又或者是个傻子。”
“我和小柔都不相信。”
“可小清从未哭过，一直到三岁，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带他看了很多次医生，但医生都表示束手无策。”
林恩的眼里隐隐有泪花。
回忆在这一瞬间涌上了脑海，他不受控地去回忆更多，也说出了更多。
“三岁那年，我和小柔看到小清在杀鸡。”
“不，应该是在做实验。”
他眼里划过一抹迷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个文科生，不懂理科生的事情。”
“但那一天起，我们经常能看到厨房里有死掉的鸡。”
“小清似乎并不喜欢吃其他的，他只喜欢吃鸡翅，所以每次死掉的鸡都没有鸡翅。”
说到这里，林恩突然笑了起来，“小清那个时候才三四岁吧，比灶台还要矮大半个头，每次做鸡翅都得搬个小椅子。”
“拿着比自己还要大的锅铲在锅里炒来炒去，别提有多可爱了。”
…………
林无清：……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么小的事情竟然都被林恩和程柔发现了。
一想到自己站在椅子上拿着比自己要高几分的锅铲炒菜，林无清就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罕见地没有打断林恩的回忆。
在催眠的作用下，林恩几乎是什么话都说了。
“我和小柔发现小清很喜欢做可乐鸡翅后，想着以后也做给小清吃，所以和小柔在偷偷学会了做这道菜。”
“可惜……”
说到这里，林恩的表情一顿，有很多话好像在这一瞬间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林无清也没有再追问“可惜”什么，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那么清晰又顺理成章。
他们被命运推着走，又被命运捉弄。
枉他还觉得自己能掌控命运，实际上自己也不过是被命运玩弄罢了。
林无清低笑一声，眼眶隐隐发热。
这种陌生的酸涩感让林无清下意识地仰头，他没看林恩，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们爱他吗？”
耳边传来林恩那毫不犹豫又斩钉截铁的声音。
“爱。”
“小清是我和小柔的孩子，我们爱他。”
为人父母，又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小孩。
只是以前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对儿子们的爱，他好像总是在走错误的道路又或者选择错误的方向。
而有些路，一旦走了，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林恩眼里划过一抹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水杯，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热水。
热气缓缓蒸腾而上，让这黑夜多了几分水雾。
林恩眨眨眼，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低喃一声。
“奇怪。”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了，但他却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有些口渴，所以打算起来接水喝。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林恩看着手里的水杯，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应该是下楼接了一杯水吧？
虽然他对此没什么印象。
看来他真的是老了。林恩缓缓摇了摇头，拿着水杯将门关上，继续睡觉去了。
在门关上之后，林无清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眼尾隐隐泛红。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总算有了温度。
不是浮于表面的温度，而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热意。
灼热又滚烫，好像要将这黑夜都燃烧。
感应灯亮起又暗下，主卧的房门开了又关。
卧室里静悄悄的，唯有林无清和苏苏的呼吸声。
从外面回来的林无清将苏苏抱到怀里，动作轻柔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谢谢苏苏。”
他轻声道。
“三哥哥也很爱你。”
人间的爱意，终究将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神拉了下来。
他落入这人间，从此，身在其中，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