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发两章！
23:激起民族大义的另类方式
下蔡县位于宋金边境，人口不过万余。南宋建立后，曾先后发动绍兴，隆兴，开禧三次北伐，这里都是首冲之地；但在大部分的和平时间里，下蔡和对岸寿州之间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商贸往来。
双方在淮河两岸互设傕场，舟船往来，互通有无；这里也是两国商队往来的必经之地。
兴定元年（1217年），完颜珣架不住文臣武将的“劝说”，推行北失南补的策略，发动了持续不断的七年侵宋战争，两岸通商渠道一度禁闭；去年年初完颜守绪登基后，才停止了这场在错误的时间，针对错误的对象，发动的错误战争。
但两边正常的商贸往来还没有得到及时恢复，所以整个县城显得有些冷清。
赵竑等人就像一群猪一样，在城里那家旅馆里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整整休整了三天四夜后，众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才活泛了起来。
除了黄方朴快六旬年龄，王元春三十五岁，其他人都是二十岁左右，不到三十岁，对异国之地风物充满好奇的青年人，自然是没法子一直在旅馆里被这样圈着的。
第四天一早，吃过了早饭，经过几人的反复请求，赵竑终于同意有时间限定的出旅馆，分批次的到街上去溜溜弯。
最先被批准的五人被反复叮嘱交代了一番后，便勾肩搭背，高高兴兴的出了旅馆。
带着众人顺利出了宋境，暂时无人身安全之虞，恢复了体力精力的赵竑也感到一身轻松，心情不错的他向旅馆老板讨了一副围棋，兴致勃勃的拉着王元春到房间里下棋。
“啪，啪啪！”
“啪，啪！”
二人你一手，我一手的各胜一盘后，正准备开始第三盘时；房门笃笃笃的被敲响了，潘阳的声音从外面出来，“官家，前几批逛街的人都顺利回来了，就剩我这最后一批了，要不由您带着我们出去逛逛吧。”
这潘阳还真是会体贴朕。
赵竑活动了几下腰臂，看着对面坐着的王元春。
王元春道：“我已观察过了，城中居住的绝大部分都是汉人，加上有张天纲的手令……当然，还得看官家的意思了。”
“知道你也是想出去逛。”
赵竑点指着他笑道：“那咱们就出去逛逛吧，这两盘棋杀得昏天暗地的，出去透透气也行。”
二人出了门，随着潘阳等人出了旅馆，沿着一条并不宽敞的青石街道行走，沿途观赏这下蔡县城的风物。
只见街道两边的民房屋舍，商铺店肆，招牌旗幌，以及街上来往人的穿着相貌，均与对岸的寿州城并无区别。
一名后生左看了看，又望了望，忍不住有些失望的说道：“这金国的县城与咱们大宋的一些城镇比起来，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么，没什么看头啊。”
另一名后生道：“当然没什么区别了，这里原本就是咱大宋的领地，是后来才被女真人抢去的。”
前面说话的那一名后生突然有些忿忿起来，哼了一声，气愤的道：“听说当年女真人区区不到百万，却能打败咱们以万万计的汉人，捉走了咱们的两位皇帝和一大群皇子公主，亲王嫔妃和大臣。
听说这些人都在北边受到的难以忍受的屈辱，想来真是令人气愤。
吾恨不能早生百年，随岳爷爷上阵痛杀女真人，以解吾心头大恨！”
嘿嘿，不错，真的不错！
这可算是一位还有民族情感和爱国情怀的江南子弟了，赵竑不由对这名后生有些刮目相看了。
王元春连忙低声提醒道：“潘雄，你小心说话，这里现在可是金国的地盘。”
潘雄还正义愤填膺着，只见又一名后生指着前面叫了声，“快看，那个男子应该就是女真人了！”
众人都禁不住望过去。
只见前面一家布店前，一位身材壮实的男子正领着妻儿在买布；这男子穿着女真人的传统服饰，发型也比较特别；头顶中间留着一束头发，挽成一个团，前额脑后以及两边太阳穴这一圈留有头发，两只小辫子顺着耳后搭在肩上，其余的头发则全部剃光。
所以在人群中看起来就特别显眼。
或者说刺眼！
众人之前对女真人古怪丑陋的发型是有耳闻的，现在亲眼目睹了，不由得就像看一只怪物一样盯着对方（之前使团中也有女真人，但没见过这种发型）。
赵竑不由暗暗把这种发型和明末后金人的发型作一番比较。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史学界都认为明末后金人就是女真人的后裔，但随着历史研究的深入，有人提出二者同源但不同族的观点。
但如果仅仅从发型上来看，二者还是有相同之处的。
都是剃了头，蓄了辫子的。
如果女真人真是后金人祖先的话，那后者应该是秉着与时俱进的精神，把发型改进过了的。
金朝和后金入主中原后，都开始对汉人推行剃发政策；后者是利用手里的屠刀，用千百万汉人的头颅，把“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政策坚决彻底的贯彻下去了。
而前者恰恰相反，因为遭到沦陷区汉人的激烈抵抗，推行了一阵子就推不下去了；有意思的是，不光推不下去了，女真人反倒还渐渐被汉人的发型和服饰所反噬。
早在金熙宗年少时，就喜欢汉人打扮，整天“赋诗染翰，雅歌儒服，分茶焚香，弈棋象戏。”被宗室成员叫做“一汉户少年子”，他本人则干脆就把自家亲戚叫做“无知夷狄”。
随后上位的完颜亮不光诗词做的好，做人也很绝。不但把自家宗室屠戮大半，彻底推平了上京城，废除了剃发易服政策，并全面推行汉化政策。
到了金世宗时期，整个女真皇室都没有几个人会说女真话了，以至于孙子金章宗说了几句女真话，就把他哄得开心的不得了。
到了金国中后期，女真贵族就自认是华夏正统，汉文化的继承人了，反把南宋的汉人归位蛮夷；这种看法直接影响了后来蒙元的民族观，他们把中原一代的汉人女真人统称为汉人，而把南宋统治区的汉人称为南人，位列最末的第四等。
按理说，下蔡这等汉人居住为主的边陲小县城，还能见到女真人正宗的发型和服饰，这名女真男子应该是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和守护者了。
赵竑脑子里琢磨着这些历史轶事，而身边几个后生的眼睛却盯在了这名女真男子的夫人和小孩身上。
只见那女子年方双十，生的娇媚美艳，窈窕动人，梳着汉人发髻，穿着汉人服饰，还裹了小脚；怀里抱着的一个两岁大的小男孩，也剃着和那女真人一样的发型。
“真是可惜了，生得这么好看的汉人女人，居然嫁给了一个女真人！”
“是的，还生了一个女真贱种呢！”
“难道咱们堂堂汉人男子就绝种了么，真是可恶，不要脸！”
“听说也有汉人娶女真女子为妻的，有的还取好几个呢！”
“不一样的！咱们汉人可以娶女真女人，但女真男子就是不能取咱汉人的女子，除非咱汉人都死绝了！”
“就是，若有机会，老子一定要多*几个女真女人才甘心！”
几名后生忿忿不平的嘀咕着，渐渐连最恶毒无耻的话都说了出来；因为嫉妒一个美貌的汉族女人嫁给了女真人，似乎就激起了他们心中那份难得民族大义。
这种方式也真没那个什么了。
话说回来，如果对方是一名相貌丑陋，身材肥臃的汉族女子，情况应该就完全不一样了。
“都住嘴，还再乱说话，就回去了！”王元春又赶紧提醒道。
几名后生的心情赵竑是能理解的，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未婚小青年在街上看见一个身材相貌都超级棒的女神级美女，却满脸甜蜜幸福的挽着一个黑不溜秋，相貌可恶的非洲男子，或者人模狗样的小Rb，那种憋屈的心情是个中国男人都是不能忍受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民族融合最具体的表现吧，他又看着那名女子怀里的小男孩，心里这样想着。
逛了一会儿街，众人便回到了旅馆，担心有人看到女真人后又说出这等激愤之言，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竑便委托王元春给众人郑重交待一点。
以后谁还敢这么冲动，就直接剥夺上街遛弯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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