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血在流淌。
女子的眼瞪得滚圆。
胸口流出的血，将方阳的衣服染红。
然后……
手逐渐放松，重重砸在了地上，化成一具冰冷尸体。
胸口上还插着那把朴刀。
模样格外凄惨。
看着这一幕，方阳面无表情，只是觉得这么浑圆，被自己一刀捅了。
难免有些可惜……
他既无激动，也无惊喜，呲啦一声将刀拔了出来，甚至连擦拭都懒得擦拭。
因为他很清楚，过一会儿这血就会消失。
这女子也会复活。
要是鬼能这么轻易被他给杀了。
那他也不必这么慎重了。
至于既然没用，为什么要捅那一刀。
当然是为了念头通达，为了爽了。
这鬼贱兮兮的，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爽。
哪怕杀不死，抽对方一个耳刮子也是可以的。
果然，片刻之后。
哗啦啦！
流水声响起。
在方阳的注视下，屋内的一切都开始回溯，血液消失，灯火摇曳。
除了黑虎等人的尸体上，香火还在冉冉升起。
一切和刚才别无二致。
而那女子，再次褪掉了纱裙。
桃花般的脸上，尽是幽怨。
仿佛被负心汉辜负了一般。
“冤家，你还真是个心狠的，人家为了你，连自家相公都不要，你却狠心捅人家。”
“实在是……太过无情。”
“既然如此，奴家只能强行和你春宵梦短了。”
女子吐气如兰。
一双媚眼荡起涟漪。
方阳只觉头晕目眩，好像漩涡给吸进去了，意识逐渐模糊。
似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又好像经历了漫长的一生。
都说盛世繁华。
他却是那繁华下的阴影。
出身寒门，自小贫困。
父母在他十余岁时便得病早亡。
只留下了微薄财产。
好在他读书方面有些天赋。
年仅二十便中了举，前途一片光明。
一日，经过潇湘馆时。
一根竹竿砸在头上。
他偶遇了潇湘馆的花魁柔儿。
自此一见钟情，相约厮守终生。
白天浅吟低唱，夜晚红袖添香，在他苦学不辍之下，终于在三十岁时中了进士。
不顾他人反对，迎娶了花魁。
大婚之日，宾朋来贺，十里红妆。
新婚之夜，他挑起盖头。
柔儿娇嗔羞涩。
躺入他的怀里。
柔声道：“相公，往后我会相夫教子，和你厮守一生，你可愿与我白头偕老？”
他微笑着，满目深情，
“不愿！”
然后，一刀剁了对方的脑袋。
……
浑浑噩噩之下，方阳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他成了个侠客。
和师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然而，魔道入侵，师门被灭。
两人就此失散。
江湖夜雨，一别十年。
等再相遇时，他已成了江湖大侠，而师妹却成了魔教教主。
亲手杀死了当年的仇人。
曾经发誓要举案齐眉的一对挚爱，却成了死对头。
正邪两不立。
正当他辗转反侧，痛恨命运弄人，岁月无情之际。
师妹却卸下了魔教教主的身份，隐姓埋名，发誓要和他相守终生。
只愿余生素手调羹。
那一夜，月色明亮，依如当年。
两人靠在一起，回首往事，只觉甜蜜眷恋。
身形逐渐合一。
俏影阑珊。
他彻底厌倦了红尘厮杀，两人相约归隐江湖，在下山的那一刻。
他亲手将师妹劈成了两半。
……
接下来，方阳做了一个个的梦。
经历了一段段的人生。
这些梦都无比真实，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
在梦里，他有时候是镖师，有时候是屠夫，甚至还有一次是王爷。
每一次都有一个叫做柔儿的人和他厮守终生，每一次两人都很幸福。
也每一次在最关键的时候，柔儿就会被他一刀杀掉。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
梦境逐渐消散。
方阳又回到了现实。
依旧是黑虎帮的这个屋子，阴风阵阵，冷冽刺骨。
那个叫做柔儿的女鬼，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风情。
阴沉着脸。
寒气四溢。
瞳孔变成了灰白色。
身前还飘着一个纸人。
大红的脸蛋，空洞的眼睛，诡异的微笑。
“男人，你是在找死！”
女子双目冰寒，脚下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很明显被方阳梦里的举动惹怒了。
有些急。
她之前在无数个男人身上用过同样的手段，对方都被自己操控。
譬如黑虎帮的老大黑虎，老二二爷，以及诸多武者。
都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成了她的傀儡。
惟有面前这青年，她明明感觉对方已经沉沦在了梦中，却每次都能醒来，辣手摧花。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要不是对方相貌出众，且体内气血磅礴，她哪里会下这么大的功夫？早就杀了。
面对着女鬼的威胁，方阳始终云淡风轻，看了一眼插在黑虎身上的香，还在燃着，证明刚才的梦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体内那枚定时毒药，也还未到生效的时候。
有了底牌，他已经轻松了许多。
稍松口气。
但想到梦中的情景，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太险了！
那些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严格来说那已经不是梦，就是一段段的人生。
他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刚刚坠入梦中时，就会当即沉沦下去。
最后之所以醒来，也是因为他现在还处于借体状态。
也就是，半阴魂，半人！
稍微免疫了一些。
察觉到了异样。
要不是如此，他恐怕真被对方控制，成了傀儡，然后被对方如狗一样养着，时不时榨干阳气。
就好像他体内那两只阴魂一般。
当然……
顶多痛苦大半个时辰。
等毒药发作，一切重启。
自然也就不用遭这种罪了。
“是不是找死，试一试才知道，你说，是吗？”
方阳微笑着抽出双刀。
体内，气血澎湃。
手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正不断蠕动着。
五重暗劲已准备就绪，他的身子也早已绷紧，随时准备冲过去。
砍对方一刀。
王老头儿说过，玉劲对鬼还是能造成伤害的，既然如此，他体内的这五重暗劲，应该也有用。
能伤对方一分就是一分！
女鬼又如何？照样得被他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