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季德点点头，倒是赞同苏心木这个说法。
由旁人口中讲述的，必然是美化过的版本，也必然不会讲黎尧弈在这个故事中，是个什么样的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和他是朋友。我对朋友的要求不高，不需要你两肋插刀，只要不给我插上一刀，就挺好的了。”
他语气苦涩了几分，“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在面对指挥官大选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对准了我。”
“他的父亲曾私底下约我见面，将我引以为傲的天赋和能力贬得一无是处，威胁我说，如果我与他争夺指挥官，我会死无葬身之处。”
“我不怕死，但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就这样消散。”任季德从小生在遥远行星，吃尽了人间一切苦头，也见过了世间所有恶意。
因而他更珍惜，得来不易的朋友。
“我答应了黎升晖，退出指挥官大选。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封放逐令。”任季德连表面的微笑都无法维持了，“他以黎提督的身份，施压整个指挥部，将我放逐到兆青星。”
“没有人敢反驳。”他眼底的失落几乎要涌出来，“我没有那么在乎指挥官的位置，但我很难过，他想都没想，就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没有一点点犹豫。”
任季德的故事讲述完毕，他面带嘲讽地盯着苏心木，“现在你还觉得，这些往事不会影响到兆青星和联盟帝国的关系吗？”
苏心木摸了袋草莓味的营养液出来，慢吞吞地喝着，随口问他：“那你好奇不好奇，我听到的故事，和你所知道的，有什么不同？”
原本任季德是不好奇的。
无非是夸赞黎尧弈，将过错全都算在他的头上罢了。
可瞧见苏心木这种漫不经心、纯凑热闹的样子，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竟有点好奇了。
尤其她那双明亮坚定的金色杏眸，竟让人觉得莫名信服。
“听听也无妨。”他说。
苏心木笑了下，将从柯辛口中听说的故事三言两语概括：“不同点是，黎升晖曾暗中安排了一场针对你的刺杀，黎尧弈知道后，即刻做出选择，将你遣送边境，以逃离指挥官之争，保住性命。”
“据说他也跟你解释过，但你认为他是早与黎升晖勾结好来算计自己的，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任季德的眼底浮现出几分茫然，他不愿意相信。
甚至下意识认为，这不过是苏心木为了达到目的，而编造出的谎言。
可当他对上这双璀璨如晚星的眼眸时，却久久说不出话。
她会撒谎吗？
像她这样的人，会撒谎吗？
任季德竟觉得不会。
他手指攥紧，指背上的青筋凸起，“是吗？竟然是这样吗？”
苏心木唇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划过，任季德果然如她所愿，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不枉费她来之前临时抱了一波佛脚，向何恬笑学习了波如何使自己亲和力加倍，再辅以灵力创设的幻境……
在任季德被触动，心理防线相对薄弱的时候，很轻易便会被她说服。
她也不算是说谎，只是小小地运用了一点手段。
“我了解到的事实，是这样的。”她没有强硬地让任季德接受，这样他很容易生出逆反心理，之前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与其她再多说什么，倒不如让任季德自己意识到这件事的真实性。
任季德喉咙发涩，难道说，他从前这么多年，一直恨错了人？
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东西，也是错的？
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我了解了，我会好好想想过去事情的。”
苏心木知道，他已经信了八成。
“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未来你可以和他见面聊聊，看看是否真的存在误会，不管现实如何，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她微微弯了弯眉眼，语气轻柔几分，“无论是你，还是他，无论对与错，都不必怀疑自己。很多时候，我们在当下做出的选择，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任季德凝眸看向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聊。”
苏心木心知，他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吸收这件事情，于是欣然应下：“好，那我们改日再聊。”
目送着少女走出茶室，任季德抬手轻抚眉心，静默不语。
外联部负责人走近，关切问道：“领主，您没事儿吧？”
“我……”任季德只觉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连说话的气息都不足了似的，“我没事。”
他顿了顿，“吩咐下去，暴动暂停。”
负责人震惊，“领主，你真的被苏心木说动了？！”
任季德摇了摇头，“只是暂停，这几天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她说的话。”
“好的，领主，不论您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永远追随您。”负责人郑重地对着他行礼，“属下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
一连几天，兆青星的官员都没出现在苏心木的面前。
而兆青星暴动停止的消息先是在兆青星传了个遍，很快，又通过联盟帝国的耳目传到了指挥部。
指挥部例会，现在由申东代为主持。
底下的议员已经沸腾起来。
“苏副指挥官不愧是苏副指挥官啊！”
“这才过去兆青星几天啊，苏副指挥官竟然就摆平了兆青星的暴乱！”
“就是显得我们有点太无能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议员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她，满眼震惊和不敢置信。
申东轻咳了两声，“好了，别闲聊了，说正事。”
“噢，申秘书，苏副指挥官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说没说什么时候返程啊？咱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个欢迎仪式之类的？”议员一连三问。
申东扶额，依旧是和正事毫不相干的问题。
不过这群议员真是人间真实啊，和之前对苏心木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没有消息，大家稍安勿躁，且再等一等。”
至少，要等到苏心木找到指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