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营帐里就恢复了最初的热闹，只是经姬流云这么一闹腾，两者之间似乎又有些细小的差别。
虽然营帐中剩下的人在表面上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们的内心活动肯定不是如此。
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后，大家各自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场，宴会草草结束。
姬流云在营帐中悍然动手杀人的凶残模样，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于，还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历史的进程。
是夜。
陈王陈富康的营帐中。
名贵至极的装饰随处可见，白玉虎王的虎皮被人随意地踩在脚下。天山金檀木的香气氤氲，一点明亮、炽热的灯火静静燃烧。
这灯火看起来普通，其实原料是深海龙鲸的鲸油，殊为难得，乃是州一级的势力才有资格伸手的无价之宝。
舒适！奢侈！
这营帐中最次的东西，也是价值连城。
虽然陈富康只占据了一个并州，算是蛟龙中的末流，虽然他这个“陈王”的称呼只是应了大势匆匆戴上，算是上不得台面的草头王，但他的生活品质，依旧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对享受实在没什么兴趣。
“唉，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他喝了一口酒，唉声叹气道。
“那个无名道人，居然能当着几位仙使的面，公然杀人，杀的还是一个武圣！”
他当时正好坐在姬流云附近，把一切细节都收入眼底，因此心中的恐惧也最深，至今仍是不散。
他从未想过，五阶也可以死得那么快、那么惨！
要是姬流云对他动了杀心，他此时焉有命在？
“而且，他拂了楚王的面子，却还能安然离去。光是这一点，我就想不到还有谁能效仿！”
话音未落，营帐中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就连那位一直支持他的武圣都是如此。
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要劝慰一番，安抚人心，但现在他心灰意冷，连这种事都懒得去做了。
“大家都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
其余人对视一眼，齐齐告退。
老实说，遇上姬流云这种凶人后，他们也被吓得不轻。将心比心，他们很能理解陈王的落寞与心神不宁，能冷静一下也是好事。
很快，营帐中就只剩下了陈富康和他身边的一个亲卫。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他像是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咬牙说道：
“你们先前提的条件，可还作数？”
只有他知道，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亲卫，并不是他的什么死忠，而是大唐朝廷派来的说客！
他怀揣着逐鹿天下的梦想前来参加会盟，却被秦无忌的实力、特别是那几个仙使打击得很惨。从那时起，他就有点失落，起了功成身退的想法。
而大唐朝廷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很贴心地派人来和他接触。
他很想就此投敌，只是，蛟龙命格带来的野心，让他在心底还存了那么一丝希望，始终下不了决心。
但这种情况在今天彻底改变了。
“当然作数！”亲卫轻声说道。
“只要陈王殿下能配合我们反戈一击，将来必然可以得到赦免，甚至被正式封王，世袭罔替……”
“够了够了！不用拿这些东西来诱惑我！”
陈富康很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我老陈也不是什么不知进退的人，只要能安然渡过这一关，哪怕把我软禁起来当个富家翁，我也心甘情愿……只是，你们真愿意赦免我？如何保证？”
假如他能借此机会功成身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这种合作都是口头协议，万一大唐朝廷不认账，他找谁说理去？
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视下，亲卫却是平静如初：“陈王殿下说笑了，这种事情如何给你保证？”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能拉你上岸的只有我们一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让我想想……”他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挣扎了许久后，他最终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劳烦你告诉那边，我愿意合作。只是，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
如果说秦无忌让他只剩下了一丝念想的话，那姬流云就是把这点念想都摧毁了。
两人带来的竞争压力，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以前他铁了心要争龙，但现在却是没了这样的心气。
投敌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
帝都内的某处。
“已经有消息了。”一个黑衣人嘶哑着嗓子说道。
“陈富康愿意配合我们，充当我们在那边的内应。”
而在其对面，太上道主面色平淡，丝毫看不出什么惊喜或者讶然的情绪：
“嗯。还有呢？”
“还有一件事，青州崔七七手下的那个无名道人已经到达敌方在雍州的大营，并与秦无忌发生了一些冲突。他展露出来的实力，要超出我们所有人之前的预计……”
黑衣人将姬流云的骇人行径详细地说了，又是问道：“我们应当怎么处理这个人？一出手，便是一位武圣陨落，连仙使都拿他没办法……这样的人太可怕了，若是不尽早扼杀，恐为大患！”
不管联军内部有什么矛盾，他们都是大唐朝廷的敌人。姬流云的惊人实力，除了打脸秦无忌，也让大唐朝廷的许多人心有不安。
“确实有些奇怪。他一个晋升没多久的天人，是怎么让仙使都退避三舍的？”
太上道主思考了一会儿，眼神很快又归于淡然：
“虽然是个异数，但也不用过于担心。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或许实力不俗，但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比起来，又算不上什么了。”
杀局已经定好，在大势面前，什么强者都要灰飞烟灭！
闻言，黑衣人点点头，身形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四周又陷入了寂静。
太上道主低头看去，继而发出一声充满了岁月沧桑的感慨：
“三百多年了。想不到，我竟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你们重逢……”
在他面前，九位正神的遗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