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拉开车门，钻进了那辆黄色的老旧汽车之中，像是在惊慌地躲避身后紧追不舍的刺骨寒冷与噬人黑暗。
“好冷……”
呼出的白气在狭小车厢内足足绕了一圈，才慢慢消失不见。
他抱着双腿坐在车椅上，浑身颤抖。
“要下雪了啊……现在的大卫还喜欢在雪地里面打滚吗？”一只手从驾驶座上伸了过来，在男孩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一下。
“妈！好冷的……”大卫缩着脑袋，没好气地看着一旁的葛洛丽娅，“还有，我现在长大了，已经不会幼稚地在雪地里面堆雪人了！”
“好好好……”葛洛丽娅敷衍着，在汽车空调的按钮上按了一下。
于是这辆老旧的汽车便开始呻吟起来，浑身都开始抖动，人坐在里面，像是在乘坐一艘颠簸的破船。
足足过了一分钟，才终于从狭小的通风口中挤出那么一丝微薄的暖气，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发霉的味道。
“早知道家长会开到现在，就带两件厚衣服出来了……”葛洛丽娅嘟囔了一句，透过车窗往夜空瞅了一眼。
一辆武装到牙齿的黑色凶兽正好在车顶的空中一闪而过，只留下回荡许久的轰鸣与愈发强烈的狂风。
“那是暴恐机动队的浮空车吗？”大卫对着掌心哈了一口热气后，开口问道。
“看着厉害，其实几乎派不上用场……”葛洛丽娅叹了口气，“暴恐机动队的成员本身就足以解决大多数情况，如果他们都解决不了，那这浮空车武装的再精良也毫无用处……”
“像是镶金的出租车？”大卫想了想，补了一句。
“差不多……所以说，把这种用途毫无意义的经费拿来涨工资多好，至少现在不用这么头疼了……”
“所以为什么学费涨得这么厉害？已经是第二次涨价了……”大卫伸手揉了揉妈妈的太阳穴，力所能及地替她缓解着积压的疲劳。
“我之前听班上同学说……”手指一边用力，他一边回想着那些耳边流淌过的零星话语，“好像跟生物技术有关？”
“大公司之间的博弈，谁知道呢？妈妈只能拼命地做到最好，把你好好培养成人……”
“妈，如果以后学费还要涨价怎么办？最近荒坂好像又和韩国的某个大公司起了矛盾……要不……”大卫有些忧虑。
看不着前路的未来真的值得如此拼搏吗？
葛洛丽娅皱着眉，头靠在座椅上，陷入了沉默。
“你看，希怛姐和姐夫也在，大不了我去给她家工作，跑跑腿什么的……至少是一家人，你也能减轻许多负担……”
“而且……就算我在荒坂学院毕业了，也没有百分百的机会就能进入公司工作……”大卫回想起那个据说已经早已内定好的名单，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就算进了公司，也不过是在别人手底下打工……既然都是替别人工作，那还不如去自己人手下干活……”
葛洛丽娅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用力挠了挠头发。
“再说吧……”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喑哑且无力。
“起码……现在妈妈还能抗的动……”
“妈……”
大卫张合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
“妈，等会儿去找个地方吃夜宵好不好嘛～肚子饿了……”索菲亚搂着妈妈纤细的腰，低声地撒着娇。
“塔妮娅姐姐，我可以请客！”邦妮抱着塔妮娅的胳膊，一副嘴巴很甜的模样。
“好吧……”塔妮娅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跟这位贝当古家的大小姐抢着买单。
“先去车里吧，外面冷。”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进了加长款的黑色汽车。
一上车，索菲亚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空调的暖气。
几乎是按下按钮的瞬间，充沛而又清新的暖气便填满了整个宽敞的车厢。
塔妮娅笑了笑，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在副驾驶打开空调之后，又连忙跑到后座和闺蜜黏在一起的幼稚举动。
“要吃什么？”
她柔声问道，调了调后视镜的角度，方便自己的眼睛可以看清后排的两位靓丽的少女，也免得贝当古大小姐觉得自己被人怠慢了。
因为在荒坂公司外交部门工作的原因，她总是下意识地保持着察言观色的习惯，或许会被人贴上势利的便签，不过对塔妮娅来说，赚钱养活自己和宝贝女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脸面、尊严什么的，在生存面前，都不过是些一文不值的垃圾罢了。
“妈！没事的，不用对她客气……”索菲亚知道妈妈的习惯与性格，双手肆意在邦妮的脸上揉搓着，“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大小姐的身份了……”
“呀……”邦妮扭动着脸蛋，却始终脱离不了好闺蜜的魔爪。
“哼哼，今天我就要向妈妈证明我们之间的地位！”索菲亚一边发出着完全不符合美少女身份的“坏笑”，一边在邦妮柔嫩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
邦妮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伸手捂着红润的脸蛋，一副落入坏人手里，已经认命的无奈模样。
总之，不谈演技和剧情的话，是一出很接地气的表演。
塔妮娅松了口气，态度也变得随意了许多。
“那吃牛排怎么样？”
“我想吃火锅！市中心的那家！上次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扫兴！”索菲亚瞅了眼邦妮，大声喊着。
“我都可以……”邦妮倚靠在索菲亚的怀里，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别都可以啊！快听我的！越冷的天吃火锅越爽！”
“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邦妮熬不过好闺蜜的纠缠，连连点头答应。
“嘻嘻……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亲一下！”
邦妮长叹一口气，也不捂着脸了，任由索菲亚在自己的脸蛋上涂抹着痕迹。
“报告妈妈！我已经成功解决了目标，申请向火锅店出发！”索菲亚今天情绪倒很是高涨，又开始表演起来，还歪七扭八地行了个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收到！”塔妮娅点了点头，也是一本正经地配合着女儿的演出。
油门轻踩，加长的黑色豪车低吼了一声，便灵活地游出了停车位，与前方路边停靠的破旧黄色车辆擦肩而过，眨眼间便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