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八十八两派（下）
“北山坑道事故发生的时间……盛城国际总公司包括下属分公司、还有时任大股东的几家企业，都已经在陆续配合隔壁经侦兄弟的调查，收拾梁明扔下的烂摊子——”
顾形接过江陌的手机，视线却游离在屏幕以外，缓慢地回想几秒：“那也就是说，新恒黎盛建设这起事发有异的‘意外事故’，因为胜利平安的赔付业务涉及金额巨大，梁霁并没有最终拍板。”
“先前皮包公司的大额资金进出，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通过胜利平安，没有梁明在中间周旋，或者再准确一点，因为钱没到位——这才间接导致黎西村彻底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面。”
江陌颔首，咂了下舌尖：“而且先前在北山坑底的时候，老祝大概看了一眼塌陷的情况，几乎可以确认这起所谓坑道塌陷的意外就是人为所致，再往回捯一捯，很可能还跟从付晰那儿流出来的那批没有按处罚要求整治销毁的劣质建材有关。”
“要是打这儿论，那就简单了——谁最开始在这场坑道塌陷事故里动的手脚，谁就是黎西村案侦破的关键。”顾形端着手机迅速浏览着挂着新恒黎盛建设抬头的合同文件，一目十行到半路，又忽地嗤声苦笑着弯了下眉眼，“这几个案子闹的……兜了一大圈，盛城国际又不深不浅地掺和在里面……付晰还拘着呢是吧？他一个，还有云峰建设货车司机接私单的事儿还得继续盯着。都是属牙膏的，不挤不吱声。”
江陌也犯愁，一提起付晰其人后槽牙就嚼咬得牙碜：“拘着呢，许厘今早上还给我发消息来着，姓付的在二所天天嚷嚷着有人要害他，昨天半夜还跟人打起来了，岁数挺大的打不过就耍赖，一屁股压人身上给一小瘦子压成了肋骨骨折，现在关禁闭，本来三五天的事儿，现在给自己加码加到了一个月，在禁闭室里总算消停了。”
“现在就看胖坨那边的水样比对结果了，如果可以确认付乐枫遇害案的第一案发现场是在黎西村，付晰身上的情况可就要复杂了，他不见得真是无病呻吟，那批劣质建材的祸端麻烦得很，他的优先级得再往前拎一点……分局那边我联系，具体你这边要是需要什么信息，那个小汪——你自己忽悠着来。另外就是这个梁霁，还是得听他怎么打这个马虎眼——”
顾形稍微拧眉，实在掩饰不住几番公事公办的交流之余，对这位盛安本市知名企业家人模狗样滑不留手的厌烦，鼻子里忿忿然地刚哼一声，耷眼却看见江陌手机上端的消息提示栏里弹出一条带着恐惧表情的留言。
顾形脸色一沉，转手把打着“便利店-李复北”备注的聊天对话框递到江陌眼前。
“[恐惧][恐惧][恐惧]江警官！！！闹出人命了江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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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城国际集团的这栋建筑江陌算是熟门熟路地晃了许多遍，接待问讯的场合变了又变，从总裁办公室到商务会议间，再到几乎遣散的总裁办——时至今天，又跌份儿地变成了散漫得不能再散漫的大堂咖啡厅卡座半包间。
江陌搭眼瞧量着桌面上随意从水管口接满就摆到她眼跟前的廉价纸杯，有点儿好笑地挑了下眉，余光瞥了眼随同一道有点儿郁闷的小崔警官，变戏法似的从工装裤的侧面口袋里掏出一罐听装咖啡摆在他手边：“喝这个吧。”
小崔谅皱巴着脸，实在没招儿地顺手捞在掌心里面，撇着嘴刚想抱怨，皮鞋急促踩踏着大理石地面的“咔哒”声响就合着梁霁由远及近的连声抱歉敲落在卡座跟前：“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会议室那边排不开，现在公司内部调整，咖啡厅也变成办公地点了，实在没办法才给你们安排在这，刚跟胜利平安的总经理开了个会，没耽误太长时间吧——”
梁霁的几句寒暄来得松弛铺展，脸面上却没挂上几分真挚的道歉，话说半道觑见桌面上招待的敷衍，又真情实感似的敛起眉间，回头朝着吧台方向责备低喊：“这纸杯谁送的？！不会接待客人是吗？！咖啡厅备着的柠檬水也没有吗？！”
“梁总——梁总！没事儿，时间比较紧，这个时间点好不容易咖啡厅这边工作人员午休吃口饭。”江陌稍微欠身，搭手在梁霁的小臂上轻拍两下，转头示意着崔谅架好执法仪，轻描淡写地接上他貌似随口一提的闲谈：“坐吧梁总，我们今天来得比较临时，能碰上您在公司已经挺幸运了，也就是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胜利平安我记得先前没在咱们这栋楼里啊？是最近搬过来了是吧？”
“集团现在的大概情况江警官应该多少也了解一些，胜利平安虽然算是外投的，但基本上的业务都跟总公司有关联，现在做商业保险的大环境也就这样，都得降本增效，胜利平安那栋办公楼的地段其实挺不错，出售出租起码能解决掉他们大部分的工资费用，正好现在这栋楼里因为业务缩减有空闲的一层半，装修这几天就先让他们居家或者临时在咖啡厅这边。”
梁霁抬手扶了下金丝镜框，指腹轻飘飘地抹过眼眶底下的无情，笑得有些为难：“其实本来应该去我办公室的，但实在……有点私事，沐扬在我这边。”
“理解。”
江陌抬眼看向梁霁面上端的标准的无奈，掏出手机敲了两敲又揣进口袋，掖藏在桌面遮挡底下长按住[说话]按键：“我跟徐经理也算熟悉，需不需要我这边帮个忙什么的？”
“不用。感情的问题就不劳烦江警官。”
梁霁的脸色倏忽一沉，眨眼转瞬却状似无碍地弯了下眉眼，生硬地截断了江陌这句关切：“我这边时间还挺紧的，咱们先聊正事。刚电话里，江警官您那边说想了解的是——新恒黎盛建设的保险赔付问题，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