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钻进特蕾莎公主的连衣裙领口，她望着眼前随浪起伏的庞然巨舰，桅杆上黑金相间的帝国旗与记忆中的百合花旗重叠又分离。接引梯放下时，青铜滑轮发出与断头台绞盘相似的吱呀声，她握紧抱着被“松鼠”锁锁住的箱子，这是父亲在杜伊勒里宫最后送出的礼物，但却不是给自己的。
“公主殿下，请小心脚下湿滑。“年轻的女侍卫伸手搀扶，特蕾莎注意到她制服袖口的浪花纹饰，这让她想起1790年暴民冲击杜伊勒里宫时，父亲侍卫服上崩落的百合花铜扣。
舱门开启的刹那，里面的太阳光映出她绝世的容颜。查理皇帝正背对着门翻阅海图和蒸汽船的构想图，听见响动转身时，阳光恰好透过弦窗落在他肩头的金流苏上。拿着箱子的特蕾莎深呼吸一下，看着这个比她年长八岁的统治者。
少女非常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哪怕非常安静的坐在他对面，什么也不做，但是自己总是会俏脸通红发烫。
“陛下，您要的水。”
“特蕾莎，你来了。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了吗？”查理用靴尖轻点柚木地板，暗红色漆面下隐约可见被覆盖的百合花纹章。
“今天学习了法国历史和西班牙历史，还有新学习的汉语。”
“汉语？是你自己要求的吗？”查理给王室成员规定的课程里，可没有这一项。
特蕾莎说道：“因为我看到陛下好像很痴迷东方的历史、建筑、文化和精美的服装。”
查理微笑抬头，被这心思细腻的小公主发现了吗？看着特蕾莎，心里想道我要怎么向你解释，站在你眼前的法兰西皇帝，“灵魂”来自遥远的东方。
不过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又怎么解释呢？
“好好学吧，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你绝对不会后悔学习这么美的语言的，那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随后又用拉丁语问道：“你的数学课程完成了吗？”
“陛下，我……”
特蕾莎听到查理用拉丁语问她的数学课程的事，此刻她宁愿自己听不懂拉丁语。她的微积分、代数、概率论、解析几何的成绩确实太一般了，百分制的试卷，她只得了70分，勉强通过了查理皇帝规定的最低60分，不用补修。
“70分”
查理皇帝又用希腊语说道：“中等水平，也算不错，通过了就好，不用一直太在意得分，但要知道自己是哪些方面不足就好。”
“是的，陛下，我已经在老师的帮助下，总结了错题本，再次复习了这方面的知识。”特蕾莎公主也用希腊语说道。
查理还是比较满意的，特蕾莎公主在语言方面除了母语法语之外，还会说会读会写：拉丁语、德语、英语、西班牙语、希腊语。现在又在学习汉语，算是特别优秀的公主。
她举止优雅，待人亲切温柔，没有她母亲年轻时候的骄傲任性，反复无常。
跟在自己身边，或多或少也学习到一些政治方面的斡旋能力，即使没有被赋予议政的资质。
因为养成了专心致志的习惯，其他王室教授的课程也都拿了非常好的成绩，当然最出众的还是音乐、语言、绘画和舞蹈方面。
查理看着眼前一身紫色飘逸的帝政裙，色调尽显高贵神秘，散发温婉柔情。高腰设计拉长腿部线条，使特蕾莎身形更显修长。
看到她身后一头披肩的长发，查理挥挥手，示意特蕾莎来到自己身边。这让特蕾莎本就微红的俏脸，此刻更是如熟的的苹果一般。她慢慢的走动起来，裙摆摇曳，灵动飘逸，带着优雅韵律来到查理身边。
查理温柔的说道：“转过身，亲爱的。”
特蕾莎公主紧张的抿了抿红唇，转过身去。查理将打开盒子，拿出一只东方式的发簪，温柔的用手抓一个马尾，簪子放在上面，头发朝下，然后绕了上去，绕了几圈，由竖到横插入头发中，将外圈头发用巧劲向左拉，簪子从内向外插出，然后调整一下，让它更美观。
“好了，我的公主。”
特蕾莎轻轻的摸摸后面，又对着一旁的镜子照了照，她对于查理还有这种技能感到惊讶，眼里满是惊讶和欣喜，还有几分炽热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目光交汇，那一刻，她的眼眸如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惊讶又温柔的神情；他的目光似暖阳，温暖又炽热，直直地穿透她的心。两人就那样愣愣地对视着，莫名的情愫在眼神的交织中悄然生长，令她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继续在脸颊泛红，心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最终年轻的特蕾莎公主脸皮薄点，脸带笑意的转过头去，不敢看查理。然后找话题说道：“陛下，我觉得奥古斯都号要比太阳王号平稳些。”
“哦，你有这种感觉吗，但他们是同时建造的，龙骨用的还都是勃艮第橡木，能扛住英吉利海峡最凶猛的横浪。差别应该不会太明显才是。”
特蕾莎的指尖抚过鎏金壁灯，灯柱上留着道深褐色污渍。查理顺着她的目光轻笑：“不必担心，这不是血迹。1785年海试时，你的父亲在这里打翻过整瓶波尔多红酒。”他忽然模仿起贵族们传言中路易十六笨拙的腔调，“上帝啊，这可比凡尔赛的地板滑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我爸爸他真的会这样。”
浪涛拍打船体的轰鸣中，特蕾莎拿出了“松鼠”锁，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路易十六用小锤子的敲打痕迹，即使是手工制作的，也是非常完美的作品。还有枚新的钥匙。她将钥匙和箱子推向查理。
查理接过开始把玩起钥匙，随后听到特蕾莎说道：“父亲给我写的信里，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查理怀着疑问打开箱子，里面的那枚鸢尾花图案的戒指躺在里面，查理看到后，动作突然凝滞，原身的记忆突然疯狂的涌入脑海：
十多年前，凡尔赛宫里，个子非常高，也比较胖一点的年轻男人见到对坐在地上，不认识自己，却盯着自己看的大贵族家族的小男孩感到很好奇：“小家伙，你没有见过国王吗？”
“没有”
“你来自哪个家族”
“我来自菲茨罗伊家族”
“你父亲是纽斯特里亚男爵”
“对”
“我认识你父亲。怪不得你不认识国王，你的家族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参加王室举办的聚会。”
小男孩好奇的问道：“先生，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哦，我叫路易”
“您好，先生，我叫查理”小家伙马上起身，右手拿下头上的帽子行礼。
微胖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看着查理帽子上露出的家族纹章说道：“查理，你家族的纹章一点都不好看，太杂乱了。不如换成莺尾花纹章怎么样？”
查理看着菲茨罗伊家族的组合徽章，眉头紧锁，顺着心里的意思，不由得说道：“我也觉得很丑……，”却没有注意到微胖年轻男子的眼里的异色，“不，不是……先生，您套我的话。”
“喜欢什么图案”
“你答应我，别让我父亲知道。”年幼的查理天真的指了指凡尔赛宫的莺尾花图案。
年轻男子如同早有预料般哈哈大笑，说道：“那就使用它。”
“先生，小声点，那可是王室才能用的，我又不是高贵的波旁王族的成员。”
“……哈哈……小家伙，如果我允许你使用呢！”
“先生，这个笑话可不好笑，您又不是国王陛下”
微胖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看了看怀表，摘下手上的戒指，递给查理严肃的说道：“这枚戒指我想把它送给你，它跟另外一枚戒指是一对。如果你哪天收到另外一枚，那么你就能用莺尾花纹章了。”
查理有些疑惑，没有马上收下戒指，“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也不太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微胖年轻男子将戒指放到了查理的胸包里，“因为那个时候，波旁家族没人比你更有资格了，查理。”
“我吗？那我应该谢谢您吗？”
“谢我？”，微胖年轻男子一愣，随即微笑着说道：“但愿你不会恨我吧！因为那个时候，不只是法国的灭顶之灾，也是欧洲的洪水滔天。”
……
……
查理怀念的一笑，原来是他吗！路易十六在那个时候，就预料到了吗？还是说王室本来就有预料到。但是从内部已经无法改变，只能从外部改变，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让权势日益渐重的菲茨罗伊-波旁家族掌管……
这些心里的疑问，查理再也不会得到答案了。但自己成为法国国王何尝不是路易十六给波旁家族最好的答案呢！
浪头忽然猛烈摇晃船舱，杯子相互撞击出清脆的响动。查理扶住踉跄的特蕾莎时，她发间的蔷薇和莺尾花香与记忆中路易十六身上的熏香重叠……
“君主真正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历史上的路易十六和真实的路易十六应该也是有区别的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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