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本是初冬，天气不算寒冷，然而这道剑气一出，飞舟内立刻温度骤降，案几和烛台上甚至结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陈小山面色不改，动都没动。
而蓝小蝶却一声惊呼，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连连弹动挥洒，谁知猛然之间剑气散于无形，于是，她的绝世容颜下又露出了一张颇为普通的眉眼。
蓝小蝶顿时怒极，面上满是煞气，显得有些狰狞，喝问道：“鲜于虎，你这是何意？”
鲜于虎一脸淡然转头看向窗外：“总有人以为自己了解姑娘，正好这姑娘也自以为很了不起，你们如果相互喜欢，倒也般配。”
陈小山对蓝小蝶的容貌早有所猜测，这般结果不算意外，而鲜于虎的心思和手段均不差，这一手不仅讽刺了自己，还稍稍露了一下本事，目前看来震慑的效果不错，蓝小蝶虽然发怒却并没出手反击。
眼见她犹豫不决，很有些下不来台的味道，联弱方能胜强，于是笑道：“姑娘何必在意外人的看法，何况这功法会让你真正脱胎换骨。”
蓝小蝶并不答话，匆匆翻了枚圆镜照过后脸色才缓了下来，看向鲜于虎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狠厉，转而低头说道：“你说的确实没错。”
鲜于虎只顾看向窗外，没看到这一幕。
陈小山也不再多说，继续闭目打坐。
飞舟里三人谁也不言语，一时静默。
窗外的风忽忽作响，流云片片擦过，暖冬的气息无处不在，陈小山忽然想起以前有很多个这样晴朗的午后，那时自己枕着双手躺在雁鸿泉边的大石上，惬意的看流云变幻游走，而二黑最喜欢把大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打着小呼噜酣睡。
那样的日子安静而美好。人总是会长大的吧。
想到这里，陈小山睁开眼睛，不由叹了口气。
蓝小蝶似乎被叹气声触动了心事，悠悠道：“女子生来就和男子不一样。”
陈小山不知道她在发什么感慨，不好接话。
鲜于虎轻嗤了一声，颇有些不屑。
蓝小蝶眉头蹙起，又很快舒展开来，说：“无论哪个方面都不一样，对修道一事来说更加如此。”
陈小山见她没再易容，看起来倒比之前生动了几分，劝慰道：“姑娘不必多想，男女不同，但大道对每个人都一样。”
蓝小蝶呆了一霎，道：“还是公子会说话。不过这世上得道的男子远多于女子，所传下的功法适合女子的本就不多。”
陈小山以前从没想过这一点，对自家祖师更多了几分敬佩。祖师以女子之身创出四部绝学，不分男女皆可习练，不然倾城师姐也不会有那般成就。当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蓝小蝶看向窗外，又说：“女子既想在道途上走远，又想让自己的容貌顺眼，这事总是难以两全。我就是不愿牺牲道途，才有了今天这般成就。”
陈小山心下有些佩服，正色道：“姑娘做的对。”
鲜于虎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蓝小蝶脸色有些发红，顿了一下才说：“那些笑我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声音里透出几分寒意。
陈小山不再接茬，而鲜于虎更是毫不理会。
飞舟里又静默了一阵，蓝小蝶忽然笑道：“我家祖上所传的法器有证道之法，两位都是名门子弟，自然看不上眼，可是对我这般散修来说却是了不得的物事，可惜这物事最后让我哥拿了去，只因他是男子。”
陈小山见她话里没有半分笑意，心说，怪不得你说不会为你哥报仇，不过这性子有点偏激了。
蓝小蝶很快收起笑脸，沉声说道：“我哥有三十个宠妾，个个都貌美如花，最后全部做了肥料，因为她们都嘲笑过我的容貌。”
鲜于虎朝窗外吐了口唾沫，像是自言自语：“都说蛇蝎美人，可见这话不对。”
陈小山不齿这姑娘的为人，眼见这两位又要吵起来，便安静看戏。
蓝小蝶似乎没听到鲜于虎的讽刺，伸出十指看了看，之后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容貌虽然不漂亮，但是十指仍然纤长细嫩。
半晌后蓝小蝶才又说道：“鲜于虎，你不必冷嘲热讽，陈小山说的对，你这种男人不会有姑娘喜欢，就算再丑的姑娘都看不上你。”
鲜于虎脸色阴沉，冷冷说道：“可惜这世上得道的男子远多于女子，待我得道那一日，你再来与我说这话。”
蓝小蝶语气一滞，脸色煞白，显见是气愤至极。
陈小山看戏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这姑娘转头就说：“陈小山，你还不赶快煮杯茶来？”
陈小山心下一嗤，嘴上说道：“没茶叶了。”
“你！”蓝小蝶眉头皱起。
陈小山转头看向窗外，不去看她。这姑娘不敢拿鲜于虎撒气，就想把气出到自己头上？笑话！
这时只听鲜于虎说道：“陈小山，我本来不打算留你性命，现下倒是想改主意了。”
蓝小蝶脸色顿时有些惊讶。
陈小山既不追问原因也不谢他留情，装作没听见。
鲜于虎又啐了一口：“你既然与这姑娘情投意合，我到时就废去你的修为，你们二人鸾凤和鸣岂不妙哉？”说完哈哈大笑，尽展猥琐。
蓝小蝶沉住呼吸看向陈小山，看样子只要陈小山一个回答不好，她就立时出手。
陈小山淡然道：“我已有属意之人，蓝姑娘贤淑温婉，将来定会找到如意郎君。倒是你，我见你话里话外看不起蓝姑娘，你知道她有多么努力吗？”
蓝小蝶的眼里立刻多了一丝感激。
“贤淑温婉，笑话！”鲜于虎冷声说道：“你若还能有命，就去看一眼那个爱管闲事的狗道吧。”
陈小山心下一震，忙问：“发生了何事？”
鲜于虎嘿嘿一声，不再答话。
陈小山问蓝小蝶：“你说。”
蓝小蝶撩了一下额前垂下的秀发，低声说：“你别信他，这人嘴里没个实话，还是赶快把金库找到才是要紧。”
如果她不加上最后一句话，陈小山还半信半疑，而今多了这么一句话，那个胖老道多半没了性命。当下沉声问道：“为何？”
蓝小蝶低头不说话。
陈小山只好摇摇头，闭目打坐。